风亦飞先前就看到铁手挖掘了物事,猜想定是什么紧要东西,所以在正法堂孙三伯、孙屠狗站出来后,才会息事宁人,没再发飙。
却没料到是孙摇红的日记。
前边看到的都是她幼年,什么时候下了一场瑞雪,梅花在哪个夜里吐艳,万树千枝挂满了冰花,过年春节,又很开心之类
就像是小学生写暑假作业的日记,还是半文半白的版本。
偏她还不算敷衍。
看得那叫十分不耐,已是禁不住让铁手快些翻页。
终是有了转变。
流言出现了,孙摇红为她父母的事情感到彷徨,连家都开始感到陌生。
就是在那会,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公孙扬眉。
他是公孙家老六公孙余酩的儿子。
公孙余酩去得早,也没什么余荫留下,公孙扬眉却是靠自己一身好本领打响了名头,成了神枪会中的新锐。
完全是符合孙摇红心目中,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少年侠客形象。
她与公孙扬眉的相识,却不是因为先见面,而是从手帕交公孙邀红那看到了她那族兄画的些画。
年方少艾,正是情怀最多的时节。
她不由得感叹,怎么这人画山水都能画得这么有激情,这么有志气。
画花花草草,也能绘得这么有感情。
这证实了风亦飞之前的猜测,那幅画是公孙扬眉画的,武功没见过不好评说,能跟铁手交手的应不是庸手,画技就远非铁手可比了。
孙摇红这小姑娘不就被撩动春心了嘛。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一场遇见,孙摇红就已知道他是她这一辈子要等的,应等的,以及唯一等的人,出现了。
她喜欢他神情间所流露的傲气,仿佛,每一举一动,都足以掩盖了星星和月亮的柔辉。
甚至都让她忘却了家里的愁。
当公孙扬眉逐渐得到山君孙疆信重,寄于重任,忙于奔命之时,她就在大片花圃中流连踯躅,种了许多花,一一寄托情思,将这些花都当做了情郎,伴她渡过许多许多、许多许多、想念想念、想念想念的日子。
第一篇迄此忽止,孙摇红将之篇尾将之命名为了晓红。
一页翻过,赫然入目的却是点点发黄污渍的书页。
上边写着字体看着格外扭曲的两个字,惨红。
看不出来是早定名如此,还是留了空白一页,后边再写下的篇名,但这名字看起来怎么都是不对味的。
红是喜庆的颜色。
红色夺目。
红怎么可能惨?
可这红字落到这空荡荡的一页上,却是带上了点凄厉。
为何叫“惨红”?
那些发黄的一点一点晕开的污渍,不似水滴,像是泪滴到上边,干涸了的痕迹。
铁手皱了皱眉头,继续翻阅了下去。
风亦飞也觉奇怪,单看晓红篇,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开篇说的却不是公孙扬眉,而是孙摇红的父亲孙疆。
她的父亲,已不再是记忆里的好爹爹。
在她童稚的时光中,孙疆是个爽朗、慈蔼,令人可依仗的好父亲,很少动怒,但轻咳一声也让人有肃然起敬的份量。
深植在她记忆里的父亲,总是有力而温厚的怀抱,安稳的,温馨的,可让她倚靠的港湾。
可一切都变了,孙疆忽而变得暴戾,嗜杀。
常为小事而大怒,甚至动辄杀人。
他的名头愈来愈响但也愈来愈忙。
父母感情不睦。
爹娘之间争执的究竟是什么,孙摇红本来不甚注意。
她只知娘好像得悉了爹的一些事情,十分反对,而爹又因为娘亲以前的传言,而动辄大兴问罪之意。
两人冲突愈烈。
以前的恩爱已不复再。
娘亲有时还挨了打,她记下了有一次全身瘀伤、头破血流的娘亲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不要让扬眉跟你爹学坏了,去,赶快去劝他,悬崖勒马不然就没救了!”
她娘亲并没有说出来那是什么事。
孙摇红有次问了,她也只是喃喃地道,“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他毕竟是你爹,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
此后,孙摇红更发现在堂内密窟浅水埗那儿,偶有闻及凄厉且令人心悸的哀号狂呼声,犹如人间地狱。
那声音听过一次,就再难让人忘却,在梦中都会为之悚然惊醒。
那是午夜梦回乍醒,发现有一条虫钻进了被窝里般的感觉。
偏生在那个时候,疼爱她的母亲又离她而去。
因此,情郎公孙扬眉成了她唯一的寄托,也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但公孙扬眉也开始变了。
以前的他,尽管有时太飞扬跨扈、太傲气凌人、出手也太狠辣,但无论怎怎么说,都让他那高洁的气质,以及任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