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背,总有背腻你的那一天。燕绥待人走了,认真地对她说,“背你一辈子,我不会腻的。”恍然间好像看到很多年后,他们花白了头发,他却还弓身背着她去逛集市,而她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背上说一声,“老头子,我要这个!”可我又不愿想见他们老去,只因迟暮、白头,总归是伤感的事。
6.在千秋谷,燕绥想用自己的真力帮文臻处理碎针,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去触她的肩,却被文臻发觉了,她恼他不爱重自己,便问他,是否以为他死了她会给他陪葬或者一辈子守节。燕绥却答,都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他觉得她不会想这些,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天下尽享美食,要百姓饭桌丰盛,要世间再无饿殍,要天下太平那么她也就能安生,她会忙忙碌碌一生,不会为任何人轻掷自己性命,但她也不会再想那情爱之事,天下之大,岁月之短,有过便已足够。那一刻文臻心绪难言,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契进了她心里,心间惆怅的浪潮冲刷得她脸色微白,古今虽有壁难渡,她却跨越千年得知己,知她蹈厉之志,知她心中真意,却装糊涂地不说生死两茫茫,孤坟无处话思量。
7.那一年燕绥出宫追逐文臻,月色汤汤,照亮他行走的足迹。起初步伐不急不忙,渐渐便越走越快,那一片直线原本毫无痕迹,渐渐便多了些印子,那印越来越深,到最后成了一个个完整的脚印。广场所用的石料为青阳玉石,名字虽有玉,却以坚硬闻名,而踏在广场末端的脚印,四面竟都裂了。很多年后,这留下的脚印被一个脑子灵活的皇孙用绳子一围,变成了孩子们用来比试谁蹦得更准并以此获得奖励的道具。在长川,他们站过的回廊处,薄雪上印着一对脚印,一大一小相对而立,近到几乎没有距离。无论何时,只要他握住她的手,她便也会反握住他的手,反之亦然。以前看人这样写道,人是一只孤独的手掌,尽其一生都在寻找能覆盖自己手掌上孤独纹路的另一只手掌。文臻遇见燕绥,燕绥遇见文臻,从此他们张开双手便是放彼此翅犁云海,合拢双手便落于掌中,从此他们都有了归依与牵挂,即便走过千万里,心中依旧燃一盏灯火,那灯火亮处便是一个家。
.他们曾有过隔海之吻,于清透的水波之间领略人间至柔至软;他们曾一起荡秋千,划出的巨大弧度仿若要从星星的这一侧荡到月亮的弯钩上,他从树上采了最柔软的枝叶给她编戴花环,她钻进他怀中,在呼啸的天风中只将他抱紧,他便笑着吻住她的额头,紧贴的温热像要持续一生;他们也曾同游集市,曾共同泡汤,曾互为对方梳洗,曾棋盘对弈,还曾在海船上摆过泰坦尼克的经典姿势,那一刻她迎着晚霞与海风张开双臂,他在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偏头贴住她的颊侧,霞光映在他的眉睫,而她在他眼底的云天里。这一生说长却也短,他还想与她同观日升月落,还想与她伴月长祈福,还想与她踏春放纸鸢,还想在往后的每一个春日里纪念与她的相逢,还想每一年的生辰都有彼此相伴,还想做很多很多……但是做不到也没关系,他只愿她永顺遂,长安宁,愿她能渡一切灾难险厄,人生转角总遇春花满楼。
.曾有一个人说,“我愿她这一生以及来生,未必要与我为伴,但永与幸运为伴。”也曾有一个人说,她会将他的冷却焐热,将他的空旷填满,让那个空漠漠的他,这一生以及以后的每一生,都不会忘记,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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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一个很有感触的地方吧。
燕绥这个人,仿佛和茫然、慌乱之类的词是无关的,但是当他捡到鲸眼误以为文臻身死、连洁癖都抛之脑后的时候,我知道,他慌了。
他脸上一道道血印他不知道,他衣袍靴子湿透他不知道,只有那两颗鲸眼在他的视野里不断盘旋放大,搅成令人晕眩的漩涡。
在昌平崖边,燕绥看见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心便砰地一声”,想着不在意这手是不是文臻的,反正都要救,但其实,慌得忍不住低声喊文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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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势要将他推入谷底,他在生死之际却想着,
“如果蛋糕真的已经坠崖,那也没什么不好。”
“下辈子,还能遇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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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口是血的文臻拼着嘴角尽破都要吹哨子驭使老鹰救燕绥,好不容易救上来了,老鹰却不足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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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蛋糕儿,你好了,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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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从鹰背上一跃而下之时,作为读者知道他不会死,但对于燕绥自己来说,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往下跳的。
以前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爱到为了另一个人而决然选择死亡,但这个行为放在燕绥身上,我一点都不意外。
就像我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告白,
“我可以给你我自己。”
“全部的,我自己。”
大抵我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主的,他在爱里太纯粹,一心一意地给出自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