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转着酒杯,若有所思正要说话,一个男子正进酒楼,经过两人身侧,看见文臻半边脸,骇笑道:“哪来的丑唔。”
还没说完,燕绥手一抬,被蛋蛋洗过澡的酒水哗啦一下都倒进了那男子大张着的嘴里。
片刻后,男子狂呼着奔出酒楼,他的小伙伴们几个人都没拉住。
文臻懒洋洋地道:“你泼他干嘛,我现在本来就丑嘛。问个问题啊,如果我的脸真好不了了,你能接受吗?”
燕绥端详了一下:“不能。”
文臻:“哈!大猪蹄子!”
“你把脸上的疙瘩修一修,两两相对,就无妨了。”
文臻:“我收回我刚才的人身攻击。”
燕绥抬起手,似乎要做什么动作,忽然又有人过来,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黄铜盖子盖着一道菜,看样子颇为珍贵,另一个丫鬟羞答答地对燕绥施礼,莺声呖呖地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今日生辰,因此随喜选一位客人赠菜。此菜乃我家小姐府中名菜老蚌怀珠,并非此楼堂食供应,只是我家小姐今日指点厨子所做,还请公子尝个新鲜。”
这丫鬟看似羞怯,口齿却伶俐,言语里隐隐自得炫耀,却不明显。
文臻托着下巴呵呵冷笑一声,“刚才那话还是不收回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燕绥还是招蜂引蝶的大猪蹄子。
到哪都有艳遇,这满堂的宾客,有不乏少爷公子,偏偏就选中了他送菜,这选得可真巧。
另一个丫鬟将菜送上来,揭开盖子,白瓷盘里一条鳜鱼汤汁金红油亮,浓厚稠美,香气醉人。
那丫鬟上前来,用银筷轻轻揭开鱼腹,鱼腹里赫然藏着色泽金黄“明珠”几颗。周边有宾客探头来看,顿时都纷纷惊叹,都道此菜确果然不凡,那丫鬟微带得色,嫣然道:“我家厨子长于酿菜,以鳜鱼煎成两面金黄,鸽蛋煮熟后装入鳜鱼腹中,再加调料烧制成此菜。鱼腹藏珠,彩头既好,味也甚佳,公子请用。”
她微微侧身,对对面雅座施礼,显然那小姐就在雅座里。
燕绥却看都没看一眼那菜,倒是文臻探头看了看,笑道:“多谢你家小姐送菜啊。”
那丫鬟脸色一变,冷声道:“送给这位公子,与你何干?”
“只是这菜也太寒酸了吧?”文臻下半句话跟了上来。然后满意地看见丫鬟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文臻筷子敲敲盘子。正准备放个大招。
大猪蹄子虽然招蜂引蝶,但她可是全无敌。
忽然一把清脆的声音道:“嗐,这么个老蚌怀珠,也好意思拿来显摆,这家的小姐是外头虎头岭瓜子沟王家村王大牛老爷家的王春花小姐吗?我灌县叉子巷李秀才家的丫鬟都瞧不上的玩意,也就王春花小姐稀罕了。”
楼板一阵响,大脚片子蹬蹬蹬,上来两个小姑娘,也是丫鬟打扮,一边一个,挤开那两个丫鬟,对文臻道:“小姐!”
文臻唇一弯,哟呵,她的丫鬟们来了。
采云采桑将那俩丫鬟挤开,那两个丫鬟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采桑白眼一翻道:“大家都是丫鬟,谁还比谁高贵?你一个丫鬟,自然应该我一个丫鬟来和你说话,离我们小姐远一点!”
那两个丫鬟涨红了脸,其中一个满眼不屑地看了文臻一眼:“这丑女也配有丫鬟?”
采云道:“你家小姐都能有你这样的丫鬟呢,我家小姐凭什么不能有我们这么优秀的侍女?”
文臻嘿嘿一笑,身子向后舒舒服服一仰,准备看戏。
采云采桑出身绣娘,还是高端的那种,本就常出入豪门富户,见过世面且不说,人家还是干过大事的绣娘!
闹过事,放过火,挟持过县官!
采桑不耐烦地道:“说你们没见过世面还不服气呢。口口声声长于酿菜,真是笑死人了,你们知道什么是酿菜?你们吃过几种酿菜?多的我就不说了,就拿我家灌县大叉子巷私塾先生李秀才府上的菜单问你几句蟹酿橙会做吗?莲房鱼包听过吗?带壳笋知道怎么吃吗?煨冬瓜晓得吗?”
那丫鬟听着听着脸色大变,到最后一句却又一喜,急忙道:“煨冬瓜我知道!便是将冬瓜去皮以高汤煨制”
“错!”采桑咄地一声,吓了那两个丫鬟一跳。
“教你个法子,回去说给你虎头岭瓜子沟王家村王大牛老爷家的王春花小姐听,老冬瓜切下顶盖,去掉瓤子,以一斤半重池州春江肥鸭肉,加酒、酱、梅子、和诸般香料调和,塞入瓜中。再用细竹劈丝将冬瓜嵌牢固定,埋在灰堆里,用细糠一直铺到冬瓜半截,再用炉灶内带火气的灰埋住瓜,这灰最好的银丝炭的灰,这才是煨冬瓜,一直煨到香气散出方可食麻烦吧?麻烦就对了,麻烦才是讲究人家的做法,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