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秀鼎,涩涩地道:“既被举告,自当查清。还望理刑长老,能够秉持公心,公正以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易秀鼎不看他了,目光转向地面,定定地盯了一会,好像想在那里看出点花来。
路被让开,她不等催促,比先前更快地向前方黑暗走去。
在她身后。
忽然起了狂风,将风灯卷起,砰砰敲在院墙上,那光影便急速晃动,像无数蹑足在黑夜中窥视的鬼影。
夜有彻骨之冷,而风如夜梦之空。
段夫人院子门口,其余人还在伫立。
易云岑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被段夫人死死拉着,怕冲出去拽倒夫人,他早就狂奔而出。
段夫人一遍遍在他耳边道:“别气,别怒,别中了别人的计。你放心,我这就用青螭刀令请十部族,请他们出面,保下秀鼎。易家现在忙着争权夺利,都想拉拢十部族,他们帮忙一定有用的。”
“夫人。”文臻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不明白,朝廷马上就要来人夺刺史位,易家危在旦夕,本该勠力同心,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内讧还要争权夺利?争来家主又怎样?转眼不就又归了朝廷?”
段夫人静了静,道:“笑笑,你似乎对朝廷非常有信心。”
文臻心中一惊,反问道:“难道不该吗?朝廷此次来使并非弱者,宜王燕绥名动朝堂”
“那又如何?再怎么强大,他是不掌军的皇子,陛下对他心存忌惮,不肯给他带兵,连林擎和邱同的边军都没允许他动用。他一人便有通天之能,带着那绣花枕头没经过实战的三千金吾,就能和我多年经营十万大军的长川易家抗衡?能攻下这里外七层,内城外城,固若金汤的易家大院?能同时解决十部族,易家上下及金麒军,和长老堂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只要有一方按不下,长川易家就不能被完整收服,他能吗?”
文臻想,他能。
哪怕听起来再不可能,他也能。
你造不造人家一顿麻将已经把你们这引为依仗的强大三方都给安排了?
段夫人又若有所思地道:“就算他强到非人哉,他能吧。但所有易家人都认为,殿下要的只是刺史之位,而且也要一个安定的长川,所以庞大的易家的其他人,不会有太多危险,易家主控长川多年,掌握长川的军事民生所有方面,将易家连根拔起,不利于之后长川权力的平稳过渡,所以该抢的一定要抢,抢到手的实力越多,将来无论是掌控长川,还是以此和十部族,和殿下做交易,都更有底气。不是吗?”
文臻想,道理上是的。
但是殿下是个按道理来做事的人吗?
不过长川易家这种的心态她倒是明白了。
长期的地方霸主,多年唯我独尊惯了,心态居高临下,在长川,他们就是皇帝,对皇权和皇子的了解本就不足,并没有对燕绥引起足够的警惕,也觉得庞大的易家会是永远的依仗,觉得在这样的势力根深蒂固的家族前,绥靖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却不明白,就算燕绥想要绥靖,深受福寿膏之害的群臣,也不会允许。
段夫人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权势永远没有性命重要,希望他们迟早能明白。”她抬头看向文臻,“厉姑娘。很抱歉,我承诺庇护你们,但看现在的情势,能否做到还在难料,而我还想请求你们的帮助”
“夫人言重了。您说的是易姑娘吧?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夜里冷,夫人还是早些歇息,您若倒了,易家就会更乱了。”
段夫人也明白,点了点头,又拽着一直眼睛通红发呆的易云岑,由嬷嬷搀扶了进去了。文臻看向燕绥,“去看看易小姐吧,我担心她吃亏。”
燕绥不语。
“她那样的人。外冷内热,宁折不弯,如果折了,真是太可惜了。”
燕绥这才道:“你在屋子里好好呆着,不许再跟出去了,我便去看一眼。”
看文臻点头答应,他才飞身而起。
一闪过高墙,越过重重屋脊,顺着那批人的行路痕迹,一直跟着到了易家的刑堂。
易家刑堂在内外院交界处,那里立了一处特别高的墙,墙面洁白光滑,不知是什么材料,乍一看竟然像是骨头形状一层层垒成,隔着老远,白惨惨地令人发瘆。
连易家的护卫,都绕着这道墙走。
易秀鼎抬起头,看着这个易家最凶恶的子弟也闻声颤栗不敢靠近的地方,传说这里地狱七层,皮、肉、骨、血、筋、干、黑。不需要动刑,只需要从第一进走到最后一进,就够令人崩溃全招。
这座白骨丛生狱,负责审问并关押叛逆者、异见者、一切可疑者,死亡在此处并不是最可怕的结局,有时候还是痛快的解脱。
理刑长老上前,将手掌按在墙上一处微微凹下处,片刻,墙面开启,里头走出易燕吾。
他躬了躬身,一言不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