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忍不住又笑了,上前一步,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笑眯眯看前头的燕绥。
易秀鼎不防她忽然有这样的亲密动作,一时更加僵硬,木头一样站着,连动作都忘记了。
她自幼孤独,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易家的人讨厌她也怕她,都说她煞神克星,何曾与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行为。
她又动了动肩,心里恼火地想,这对夫妻真是莫名其妙,一个乱拍,一个乱靠!
想要把文臻甩下去,不知怎的却没动,随即她听见文臻道:“哎哎,快看快看!”
长街上,燕绥携着地图上前,那群人还在哭泣,燕绥也不理他们,衣袖一拂,整理出一片没雪的干净地面,将地图往地上一铺。
人群止住了哭声,都愕然看着他。
“觉得草场分配不均是吗?”燕绥指指地图上已经用各种颜色标好的草场区域,“那就重新分配吧。”他修长指尖顶住哈撒族黄色的那一片区域的最边缘,“我的手指顶在这里,你们尽管上人,用拳头也好,手臂也好,把我的手指向外推,在地图上推出不管多远,那块地域,便是你们的。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从没听过这么儿戏的分配草场办法,有人哈哈大笑,“胡扯什么!草场分配何等大事,轮到你说了算?”
燕绥回头看段夫人,段夫人沉默了一会,道:“算。”
一霎安静,片刻后又有人道:“那先去推手指的岂不是占了上风?谁先谁后?”
“抓阄决定。运气是老天的意旨,不是吗?”
兀阿粗声道:“只要推动你的手指就行,推出多少算多少?你要耍赖怎么办?”
“我可耍不了赖。”燕绥一笑,“你们难道不信夫人?”
众人都默然。
能在这种时候来到长川主城的,都是十部族中的重要人物,多年来和长川主事者打交道,相对于真正的牧民,都更加圆滑和通达世故,一听这话,也便明白燕绥的意思。这匪夷所思的方法虽然是他提出来的,决定却是段夫人当众下的,反悔也段夫人的事,而众目睽睽之下此事反悔,段夫人也就别想再保护易家了。
只要推出手指就能获得草场!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兀阿第一个大步跨前,猛地脱掉单薄的外衣,粗声道:“赌了!”
也不知道推个手指,他非得脱衣服做啥。
他身边一个老者去拉他,低声道:“事关重大,等族长来再做决定罢。”
“族长没来主城!等他到什么都来不及了!再说我为什么不能做主?族长不是说下一任哈撒的主人就是我么?”
老者翻个白眼,心想族长和十六个儿子都说了这样的话好么。
他还想劝说,“听说中原人多狡猾,诡计多端的,万一玩什么花样”
“在绝对的武勇面前,什么花样都是金草原上蹦不高的秋虫!”
“我还听说,中原有些高手,武功非常非常的高”
“达拉长老!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整个哈撒!你再拉着我的袖子,别怪我的刀拿你的手指祭刀!”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在场部族散开的一处处人群中。除了因为草场被不断侵夺冬天生存困难还在带领族人寻找食物的哈撒族长不在外,其余的大大小小的族长都到了,商议一番后,大多十分心动。
他们的勇士,怎么可能推不动这个瘦精精的小白脸的一根手指?
十部族生来彪悍,驰骋白山黑水之间,大部分人没出过长川,在长川也因为势力不小行事凶悍颇受顾忌。长川的主事家族易家对他们采取怀柔笼络政策,时间长了,便养出骄横的性子。没见过山高的人,也就不知道天有多远,在他们看来,自己族中的勇士,便是这天下最强的斗士。
酒楼上,易燕吾盯着燕绥,道:“这人便是段夫人半路带回来的吧?消息说是普通猎户来长川探亲顺路,但这话可没几个人信。我们都猜测是段夫人在青州找来的帮手。公子,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一直看着易修年,那个脸色发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少年,一直盯着文臻,并不住地往文臻的方向移动。
他好一会儿目光才从易修年身上收回,道:“易铭。”
易燕吾目瞪口呆,傻了一会,才蓦然扔掉酒杯,起身就要往下走,“不行。如果是易铭提议,那一定不能应承。西川易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给这群傻大个占便宜!”
“回来。”
易燕吾停住,皱眉回头看白衣人。
白衣人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茶。
“你现在要以什么身份去?怎么去?”
易燕吾怔住。
是啊,段夫人已经同意的事,其余易家人都不能干涉,他出头阻止,就太招眼了。
如果去劝说那群蛮子呢?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