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她手指一动,立即放下车帘。
车马斜对面一座酒楼上,靠窗的两人也收回了目光。
其中一个男子,头发花白,脸容却不甚老,一双细长鹰目微带阴鸷感,神情却颇温和。
易人离若在这里,便能认出,那是当初在千人坑想要劝他回去的易家男子,在天京搞事的易云冲的父亲。
他对面一人,白衣若雪,玉冠束发,腰间一柄玉笛晶莹雪白,风姿极美,脸上神情却很僵木,唯有一双眼睛华光流转若明珠。
看样子很不走心地戴了面具。
他手中轻轻转着酒杯,侧首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目光紧紧落在一人身上。
他对面的男子凝视着他,忽然笑道:“听说段夫人带回来一对神秘男女,公子可认得?”
男子放下酒杯,“哦?我为何要认得?”
“看公子眼神似有缱绻之意?”
“哦?”男子转过眼来,也瞧着他,“燕吾兄如此敏锐。那么请教一下,我这么瞧着你,你看到了什么?”
易燕吾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心腔一抽,一时险些忘记怎么回答,好一会才呐呐道:“公子真是风趣,呵呵,真是风趣。”
白衣男子一笑,转开眼光。
易燕吾悄悄摸了摸背后,就在刚才,没来由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目光他其实也看出来。
是杀气。
可他敢说吗?
听得对面人道:“段夫人已经回来了,燕吾兄也该准备了。”
易燕吾犹豫了一下,“真要那么做吗段夫人毕竟是十部族共主”
白衣男子忽然一笑,他唇角天生微微翘起,瞧着三分喜相,但真笑起来,却让人觉得远。
他道:“共主吗?”下巴对着底下一扬。
底下。
那群骑士回了城,下了马,犹自聚集在一起低声说话,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似乎出现了分歧,随即先前那个屁股上被射了箭的男子,推开面前几人的阻挡,冲扑向段夫人的车驾,人还没到,已经大喊出声:“哈巴桑!哈巴桑!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哈撒族的小牛们便再也没有了自己的草场了啊!”
他还没扑到马车边缘,后头便又腾身追来一个老者,一把拎住他往后一拽,道:“兀阿!不要胡言乱语,惊扰夫人!”
那汉子反手便拔刀,头也不回就狠狠对老者劈了下来,“册那,轮到你呔族的人管我!”
那老者猝不及防,慌忙后退,退到街边,怒骂:“兀阿你这个疯子!金草原的草场是家主亲自判给我们呔族的,你跑来夫人这里胡说什么!”
“呸,谁不知道家主被那群小人骗了的!那印章还不知道真假呢!”
酒楼上,易燕吾努了努嘴,道:“这位,兀阿。哈撒族长的儿子,南派十部中出名的勇士。十部族中只长个头不长心眼的杰出子弟。”
白衣人转着酒杯,“说得好像你们十部族大多数都能长心眼一样。”
易燕吾无言以对。
此时车队被阻拦,街边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都下了车,燕绥抱着文臻下车的时候,路边很多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易云岑悄悄和文臻咬耳朵,“南派和北派又斗起来了,不是为草场,就是为金钱女人,每年都闹个不休。当初祖母就是因为这些人才远避青州的,如今一回来又来了,真是一刻都不得清净!”
文臻笑道:“就等着夫人呢,怎么舍得让她清净。”
家主倒下,长老堂空缺,传灯长老地位最高却并不服众,提堂长老行踪神秘,掌馈长老财富最甚立场不明,求文长老只爱诗词沉溺胭脂乡,理刑长老手段狠辣拥趸最多。但长老们互相掣肘,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段夫人是目前地位最高的易家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想要掌控她,或者毁了她。
有人趋奉以获取支持,慢了一步就只能刁难她了。
十部族的共主段夫人刚回来,就遇上部族分歧,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处理,会有很多文章可做。
十部族早期各有草场地盘,但是世事会变,多年下来,有的部族兴盛,有的部族衰落,有的部族善于经营,有的部族行事痴愚,差距越来越大,强盛者自然野心扩张,软弱者就会挨打。强盛者不满于当年均分的地盘草场,弱者却又不甘地盘被夺生机灭绝,毕竟草场划分,当年是对着老天磕头发誓永不更替的。
这种多年历史遗留矛盾,一般都是私下糊弄解决,这次给你点补偿,下次警告他一番,根本没法清爽解决个透。
但此刻,这种根本没法解决的老问题,被直接端到了刚回来的段夫人身边。就无法再用和稀泥的方式私下处理。
解决不好,固然在百姓面前失了威信,还必将激怒十部族的某一派。
“哈巴桑!”南派的兀阿趴在段夫人的车辕上,喊着十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