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还在海水中飘着的百姓们牙齿格格打战,哭声大作。
已经上船的人群中,好几个人扑过来,跪在文臻和唐羡之的脚下,大声哭求,“公子夫人行行好,行行好,我那口子我妹妹还在海里,求你们救救她们!求求你们!”
唐羡之低头看着她们,神色怜悯,又看看没有动静的季家大船,咬咬牙,道:“卸双门炮!”
那将领大惊失色,“公子炮不能卸!本就有些不够,再卸了,万一敌船打过来,咱们都没命!”
“卸了!”
那将领不敢违抗,一脸铁青地传令卸炮,咚咚两声响,船舷两侧两个大管子自动脱落,两门价值万金的大碗口火铳砸进海水,激起丈高的浪花。
四面百姓骇然之后便是感动,在船上的人砰砰磕头,在水里的人大声哭嚎,夹杂着“万家生佛”颂圣之声不绝。
而唐羡之神情平静,毫无居功之态,亲手将跪在面前的人们扶起,让人带进舱里治疗休整。
海风里他衣袂飘飘,面容如仙,神态慈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充满感激和尊敬,也像瞧着自蓬莱仙岛降落普度众生的仙。
文臻心中叹了口气。
这本就是唐羡之要的结果吧?
他一向以无为走天下,看似毫无举措,其实步步算尽人心。
他非常了解她和燕绥,知道燕绥一定会搞一把大的,所以别的都故意不去多管,只把所有的布置都留在喜堂。
他布置喜堂,也不为了杀伤谁,就为了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然后出来做这个救世主。
燕绥怎么搞,搞多大,他不管,她文臻弄多少人上船,他也不管。
反正搞大了,倒霉的一定是别人。人越多对他是掣肘对别人也是掣肘,到时候,死了门阀子弟,那是燕绥干的,死了无辜百姓,还是燕绥干的。
而唐家,则是娶新妇还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这可怜人在灾难面前还伸出援手。
这一出,唐家可以剪除对手,可以获得民心,可以攻讦燕绥。
唐家楼船很快地沉了下去,林飞白等人来不及弄那许多的浮木,还是有很多人落在海水中,拼命往这艘船上游。
百姓来船不知何时都已经不见了,现在目光所及,只有唐家船和季家船。
没有上船的人,顾不得这所谓船的装载量,拼命往上爬,爬上来之后,却又立即想起这船上不能载太多人的事,有些人便趴在船边,哭喊着不能再上了再上就一起沉了!还有人直接就把那些好不容易扒到船边舷梯的人往下推。
人性的自私和恶毒在此刻淋漓尽致,看得文臻一阵阵发寒,她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扒着一块浮木过来,仗着身体灵便,三两下攀到了舷梯边,然后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给蹬了下去。
文臻上前一步,还没出脚,唐羡之便如长了眼睛,衣袖一拂,那汉子便跌落海中,正落在那孩子扒来的浮木边缘,随即那孩子也被士兵们用钩子帮助游了过来。
文臻还没来得及谢唐羡之,就看见不远处周沅芷扒着一个盆在飘,脸色惨白。文臻回头看看,才发现这船上救上来的基本都是青壮,这也不奇怪,青壮本就是在灾难面前行动最快捷的那一群。
“不要再救青壮了!”文臻喊,“让老弱妇孺先上船!”
这一声引起无数的感谢和无数的怒骂。
唐羡之忽然抬起头,对上头笑道:“殿下,都说你行事疯狂,无惧流言。可如今看着这许多人在海上飘零哭喊,还有人葬身海底,你真的内心毫无歉意吗?”
文臻一惊抬头,这才看见燕绥居然一直在这船的桅杆之上,坐在薄薄的风帆上,冷冷俯视着底下。
文臻一看他就心火直冒,扑在船舷上大喊,“燕绥,你今儿不赶紧救人,我今晚就和唐羡之圆房!”
“”
唐羡之僵硬在甲板上。
远处林飞白似乎一个踉跄。
划着小船的易铭噗嗤一声,随即又哼了一声。
刚刚被救上船的周沅芷,瞪大了眼睛。
远处司空昱为了救一个从甲板上滑下来的人,脚滑险些落入海里,被及时出现的昭明郡主拉住,然后听见这句话,昭明郡主手一抖,险些把司空昱又扔回海里。
头顶上,一直稳稳坐着的燕绥,似乎晃了晃。
然后他手指一抬,文臻忽然看见什么东西从海面上蔓延过来了。
一开始是薄薄的一大片,然后那一大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能看见下面攀附的长长的筋脉,看上去像个什么扁扁的海怪,文臻还在想什么海怪长这模样,鳐鱼也没这么大啊,再然后她看清楚那东西,发出一声长长的“呃”。
特么的,深绿叶片,白色筋络,明明是片青菜叶子啊。
海面上飘来了更多的海怪船一样的青菜,浮木一样的黄瓜,圆滚滚可以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