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高道长的侄子高栋伤了手指,昱凡的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作为玉泉观现任住持,他总感觉高栋受伤,源于自己太过疏忽大意,自己应该负主要责任,方才高栋越是显得不在意,自己愈发内疚,明明知道乌鸦腿上有符文,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还让高栋长时间地抓着乌鸦,以及未加考虑就拿出创伤散,如果在这两件事上自己多些防范,思虑再周密些,或许是另一种结局。
想到这里,昱凡整整道袍,深施一礼,谦声道:“高道长,你看弄成现在这个局面,责任全在我,怨我遇事思虑不周,我给您施礼了!”。
高道长比昱凡大十几岁,虽说同为出家人,但在感情上,高道长拿昱凡当亲弟弟看待,此时昱凡对他如此恭敬,倒显得有些生分,他安慰道:“陈道长,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昱凡说:“怎么会没有压力?高栋在玉泉观伤的手,我在考虑你明天如何向其家人交代。”
高道长沉思片刻,犹豫道:“我三弟那里好说,就是高栋的媳妇翠娥恐怕有些难度。翠娥娘家是屠户出身,翠娥打小跟随我那亲家杀猪宰羊,我那亲家拿翠娥一直当男孩使唤,针线活儿没学好,反倒长了一身蛮力,脾气还特别急。每年农忙时翠娥也来厨房帮忙,她是什么性格你应该能看出来!”
昱凡说:“侄媳妇提什么要求,到时答应就是!脾气急,并不代表不讲理!”
高道长摇摇头,无奈道:“哎!不应该我这当伯父的讲,就怕到时候狮子大开口,将玉泉观拱手相送未必能将事情压下。”
昱凡说:“不至于吧?”
高道长轻叹一声,说:“不谈这些,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本来让我来与你商量后天摆道场的事,没想到让两只乌鸦耽搁了一下午,来,我们忙正事!”
高道长瞅一眼西墙根儿下面的陶罐,不放心道:“总不能长期放在那里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将它收起来?”
昱凡说:“整只乌鸦被泡在雄黄酒里,先在那里搁一宿,明天太阳升起后,我用獾油封了盖,贴上标记,放在南屋五毒丹炉旁,明年用了它。”
天刮起了东北风,昱凡关了大门,但没有上闩,为的是旺财来送饭时能顺利进来。关了屋门,点上油灯,与高道长开始商量后天摆道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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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贵亭回家后,将道观情况向父母说明,很快得到父母的同意,他马不停蹄到铺子里置办好米酒和下酒菜,急匆匆赶回玉泉观。
高栋指挥,旺财和范贵亭一起动手,很快将晚饭做好,并分别送到蒲凡斋和无尘堂。
饭后半个时辰,高栋指点旺财,开始为董绥煎汤熬药,又用去了半个时辰。
刚才给董绥送饭时,旺财叫上范贵亭,范贵亭起初没在意,但到了无尘堂后,旺财看董绥的眼神和急于离开的神情,范贵亭才明白,敢情旺财对董绥也怀着恐惧心理。
回来的路上,范贵亭故意说:“旺财,我看无尘堂挺干净的,比高栋哥住的屋干净,要不照你说的,忙完后我们来无尘堂将就一宿?”
不曾想旺财当了真,他冲废弃偏殿瞄了一眼,黑黢黢的愈发瘆人,他推辞道:“今晚两位师父商量事,恐怕一宿不得歇息,中间我们要做宵夜,我看还是都在厨房将就将就吧!”
范贵亭忍住笑,继续道:“明天晚上到无尘堂,行吗?”
旺财顾左右道:“天黑路难走,看脚底下!”。
高栋指点,将药汤盛到陶罐里,范贵亭故意拉着高栋问这问那,根本没有旺财插话的机会。
高栋吩咐说,趁热快送去,冬天天冷,凉的快。
旺财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意思。
高栋不明就里,回答范贵亭问话的同时,再次吩咐旺财去送。
直到此时,旺财才看出端倪,心说范贵亭这是明摆着要看我的笑话,我也是随师父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若不是与董绥哥太熟悉,我才不怕呢!
旺财想到以前厨房有一盏灯笼,找了半天却发现灯笼里什么也没有。
当高栋第三次催他时,他只好硬着头皮提着陶罐、磕磕绊绊地向无尘堂走去。
董绥正在纳闷过了每天喝药的时间、旺财为何还没有送汤药来,隐约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董绥走到门口,轻声道:“是旺财吗?”
旺财答:“是我,董绥哥!我把药放这里了!”
董绥问:“放哪里?”
董绥探出身子,隐约看到旺财弯腰将陶罐放在地上,董绥立刻明白了什么,语气更加舒缓,说:“旺财弟,你要相信我!你走吧,我看到了!”
其实,旺财出门口后,范贵亭招呼高栋远远地跟着后面,听到旺财说将汤药放在地上而没有送到无尘堂屋里,范贵亭差点笑出了声。
旺财回到屋,范贵亭和高栋依旧面对面坐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高谈阔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