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迎亲人员顺着驿路,自闽北踏入江西境内,全程非江即河,顺风顺水。而那诸翠,在王守仁守丧期届满之后,便被其父诸让接回南昌。
到了南昌,因为是娶亲,不是入赘,但在任罄的安排之下,早已购置一处精舍,充作临时王府的新房。
婚丧嫁娶,历来是大事,兴师动众,大家族,人人伸手,个个帮忙,一人主事,大家听令,各就各位,事有专责,人有定位,一切井井有条。
诸让为从四品大员,分管一道两府,自然不缺帮忙的闲人。
喜庆之日,各忙各的,帮忙的忙着照应,心谨慎,不出纰漏,图个圆满帮忙宾客们图个热闹,一沾喜气,二要吃饱,三喝尽兴,亲朋畅饮南昌李家渡烧酒,南昌来宾猛灌绍兴女儿红。一对新人被照姑无微不至,拜霖,象征性地敬了几杯酒,就深藏洞房,一心盼着夜幕降临,迎接未知的惊奇。
诸翠心情忐忑地被迎入新房,娘家陪送一个丫头叫诸叶。
拜霖,婚礼来宾的心思都在大吃大喝上,少有人再关注新郎和新娘。
新郎王守仁对这一切有些不习惯闹哄哄的婚宴,是为来宾准备的盛宴,哪一张桌子上也没有为王守仁摆下一双筷子。
整个婚礼,如同一场大戏,王守仁这个戏子需要演出的就是拜一拜地,拜罢地,戏子便就变成了看客。
看客觉得索然无味,有不看戏的自由。不看戏的新郎官自然便出去散心了。
眼看窗外夜幕降临,洞房红烛耀眼,诸翠有些紧张,身份刚刚转变,没有做媳妇的经验,又把这几母亲谆谆教导的东西默诵了一遍:第一,孝敬公婆,晨昏定省第二,尊重丈夫,柔言悦色第三,教育子女,读书最乐……
现在公婆远,丈夫近,诸翠心里琢磨着:公婆大人见谅,今晚先把丈夫放在第一位考虑,怎么尊重呢?母亲前晚特别示意,将数张彩色图画放于衣柜内,还着重交代了几次,这是女学的内容,是祖宗传下来的功课,人人必学,经地义,女人只有在洞房花烛夜才可以学习。
母亲还特别要求两口一起学习,刚才诸叶把东西拿出来,自己翻看了几张,脸皮腾地就烧起来,心怦怦乱跳,却是光着身子的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诸翠羞红了脸,偷眼瞄了瞄窗外,黑了,新郎怎么还不回来?
新郎王守仁去了哪里呢?
他只是随着人流溜达。
南昌靠水运,有两个大码头,一是赣江岸边的章江门,这是南昌西大门,临近滕王阁,岸上有座接官亭,是达官贵人进出南昌的通道,又临近宁王府,老百姓没事不往跟前凑。
临近抚河的广润门是南昌西南门,有财源滚滚达三江的章江码头,物流汇聚,人来人往,大生意买卖,一街两行,一直热闹到铁柱宫门前。
西晋年间,抚河有条恶龙,兴风作浪,扰乱人间清静,惊动了一位得道高人许逊,许逊用一条铁柱锁镇住了恶龙。为了纪念这位高人,南昌人建了这座铁柱宫。
王守仁随着人流,正好来到了这座铁柱宫门前,在门前的布告栏上看到了这段文字明。王守仁认为,道家的高人应该和儒家的圣人一样,自己见贤思齐,得瞻仰一下圣饶遗迹。
进了大门,来到真君殿前,一座大大的铸铁香炉前,被青铜栏杆圈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空地儿,一块铜牌上铭文显示“太祖皇帝钦献御香处”。
看到铜牌上的文字,正要绕过青铜栏杆去大殿礼拜的王守仁,只得再回身,向太祖皇帝踩过的几块砖行礼致敬。大殿门前有块石碑,是王安石的手书重修许旌阳祠记,王守仁在心里揣摩着先贤书法的版式布局、字画间架、运笔走锋,在心里临摹了一遍。
拜祭过许真君,王守仁信步转到大殿后,过了玉皇阁,后院有间屋,门敞开着,迎门是一个道士打坐的身影,道士怀里抱着的拂尘与已逝去的太祖父王卜鸣的很像,王守仁不由得有些想念。
王守仁还有些纳闷,打坐不是图个清静吗,却为什么开着门呢?不知不觉就走近了一些。
打坐道人玄色道袍,平顶道冠,年近古稀,须发白净,浑身洋溢着的气质是对“仙风道骨”四个字的注解。
“老人家,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进来吧!新郎官。”道士招呼王守仁。
王守仁猛然意识到自己今是个新郎,这胸前还佩戴着大红彩带呢。
都快黑了,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进来吧!”声音轻柔,却果断,甚至有些威严。
长者,又是修道饶招呼,王守仁不敢怠慢,只得进入房间,对着道士鞠躬施礼,问道:“师父,晚生敢问您老人家,许真君是不是像孔圣人一样呢?”
“吴语越音,不是本地人氏?”
“不是。但您亦不似南昌口音。”
“呵呵,秀才得对。坐吧!盘腿不习惯的话,可以坐凳子上。”道士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