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啄的房檐在日头的照射下,辉映如晃,离好蕴楼不远的一处假山水池边,动辄生死着。
上岘印放下背负的双袖,他明白北静未销不趁机追来,是瞧出了破绽,而且试探出了他的犹豫,不禁暗自讥讽自己太过矫情,竟然到此时此刻还放不下身份。当下气定神闲,很是不同起来。
北静未销审视这位曾今睥睨天下的一代宗师,若有所思,他不是没有被盛名所累,因而对他所瞧不上的对手,宁愿选择放过,也绝不赶尽杀绝,这就造就了数以万计的敌人,挟怨报复。
好在他们各自都凌然不惧,任何来至江湖的挑战,无一不亲自迎战,所以放眼当今世上,几乎及得上对手的根本就寥寥无几,没有像上岘印一样,胆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名动宅。
沉侵在一片祥和当中的大名府,被戾气所惊扰,呈现出被渲染过的气氛,上岘印仍旧一份从容不迫,应付自如。他心境空明,立马进入先前观鱼知微的淡定,携一身的不俗,渊渟岳峙的站立在水池边。
“来的正好!”北静未销也按耐不住激荡的兴奋,他不知道自己的境界究竟到何种程度,这上岘印就是一块试炼石,足可让他引以为戒,不以自倨。
上岘印缚袖将脖干露出,仿佛劈柴担水,修持一般,如同斋戒沐浴焚香更衣,这一动作,精炼而强劲,的确不同凡响。
北静未销眼神犀利,尚不急躁,他明白这是较量的刚刚开始,所以甫及出手,并是道家一气?功夫。道德经曰:“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革固则裂,齿坚于舌而先敝。”解释为“因此,用兵逞强就会遭到灭亡,树木强大了就会遭到砍伐摧折。凡是强大的,总是处于下位,凡是柔弱的,反而居于上位。”无论敌人如何强大,不屈不挠,沉着应对,方是上策。
“呯…”果然二人一交手,略有不同,内家的行气运脉,将自身的不凡,越发体现的无可比拟。上岘印挽起的袖口,实质性的拂上北静未销的衣襟,竟然碰触如铁,一挨近就撇扫开。这时北静未销的左拳一以贯之,轰在上岘印的腋下,披靡的劲气贯穿他的袍襟,仅觉一道反震回馈来,就纹丝不动的丝毫无损。
上岘印“拍”的一声,他游刃有余的顺势逆反,来回拨动如鱼尾粼粼滑动流水的手掌,劲气爆破的击在北静未销的胸膛上。但见戾气阴煞,结结实实的印中,北静未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就硬咬着牙消受了,他轰出去的拳头转变为“红酥手”,以鹤派的嘴啄,穿透力惊人的刺破上岘印的侧肋衣袍,卸开那印在胸口上足可开山劈石的一掌,所后继催发的破损。
“这就是怨集怨的起手式么。”北静未销稍稍咽下未及溢出的一口血水,将“动极恶”的功力推送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举硬拼上岘印的“怨集怨”,果然这惊世绝艺甫及出手就无可抵挡,当真惊天地泣鬼神。
上岘印拿着颇为自豪的手掌,没有一丝兴奋,相反有些黯然失色,因为他是被迫发出集天地悲怮之孤怨,转阴寒之泣戾,所怨集怨的“集”,也就是初浅的收集运用,是最底层的气劲功夫。
北静未销消受这一掌,就警醒警惕,因为这不是凭悍勇血性就能扛过去的,斗智斗谋二人都是其中佼佼者。上岘印虽然被动,但他长久以来一直侵淫的成名绝学,石破天惊,无法阻挡。用谋却是在“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之后,所以以己之长攻其所短是擅智。北静未销知道这集怨之掌,不容小觑,还是凭着勇毅实地消受了,并非是他愚昧不智,反而是高明,因为他不想要上岘印觉得愧疚于他,以至于畏首畏尾,不用真正的实力与他对拼。这种疑似君子风度的惺惺相惜,在明知不可为,而偏偏为之的大气魄,势动山倾。
上岘印既然发出了“怨集怨”,并不在藏私遮掩,他前奏也凑足,所以集天地精粹之气,阴诡之悲怨挟愤,乃世间最蕴藏的涅槃之境,一切及水到渠成,这是淬炼情绪,转化周身的凌厉凝聚。好比阴霾的沙暴,无情而残酷,先“观象”而知庞大,黑云压城城欲摧,那种势不可挡,崩塌山倾的威慑被无限的放大,这就造成了挫败与羸弱,惑人至胆战心惊。竟然“集”以促成,那么“怨”就间不容发,刻不容缓,堪堪在北静未销发出“动极恶”之后,再次毁天灭地的拍出。
“动极恶”势拼“怨集怨”,是何等的快意恩仇,而“怨集怨”已经到达了中期的“惊睨”之境,将万籁俱寂的悲怨转化为悲愤之力,再无形扩大,瞬间就淹没了北静未销的“动极恶”。好在他是有备而来,不至于再次受挫,当“怨集怨”无可匹敌的功力覆盖住“动极恶”的抵抗时,他突然反戈一击,渐渐暴露出肩胛骨来。
“咦!”上岘印布下浓密的杀掌,料定北静未销不能动弹,殊不知他另辟蹊径,扭曲凹拗自己的肩脯,凸起上面一块肩胛骨头,即作肉盾,也变锥刺。在“怨集怨”的掌力完全包裹住“动极恶”之后,那突然爆起的肩骨“锥刺”,竟然断裂开来,如弹弓一般飞射而出,似一柄羽箭的鸣镝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