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交流之中语气不可避免地渐渐不太和善了。
之前东海人把郝经劫走,只是为了谋求崇明岛的主权,后来留着他们,也只是一步闲棋。然而这步闲棋在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地有了价值。
泰山之战刚结束,后续影响还在发酵,东海军必然还要与蒙军再做过几场才能最终尘埃落定,但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不然谁都撑不住。全体大会当初制定的战略目标基本已经达成,想要的东西已经收入囊中,现在是该想办法结束这场战争,好好消化成果了。结束战争就需要进行和谈,然而他们该怎么与忽必烈接触呢?说起来,东海股东们对忽必烈的了解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后世的教科书,对于他真正的性情毫无认知,这该怎么入手?
于是,他们就想起了郝经。他作为忽必烈手下的一大文臣,当初被忽必烈派去南宋和谈,现在反过来派回蒙古和谈,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当然,这中间还存在一个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难题,少不得头疼一番,不过相比这场牵扯到数百万人的战争,也不算什么了。
郭阳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又从中取出一份前日发行的《东海新闻》特刊,交给了郝经,说道:“不久前,我军在泰山之南打败蒙古亲王按脱所率数万大军,收复东平,山东战事大局已定,北朝已经不可能取回济南。为天下苍生计,还请郝老夫子出山,为我国做个说客,与忽必烈大汗商议双方退兵罢战划界分治之事,还世间一个和平。”
郝经听了他所叙述的信息后一惊,按脱这人他是知道的,不算能将,但也绝非庸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败了?
他赶紧接过那份报纸,看到上面是他极不喜欢的横排简体字,眉头一皱,刚要喊学生过来读给他听,但终究还是迫不及待,从袖中取出一个放大镜,将报纸放得远远的读了起来。
中间读到双方军力配备的时候,郝经心里又是一惊。他长期随忽必烈出征,操办过不少军务,自然能看出报上罗列的数字之详实,远不是平日文人吹水的那种动辄数十万的风格。他一边看着战报,一边揪着心,等到看到后面,更是差点把放大镜给惊脱了手:“……甚?严东平降了?!”
严家的势力范围可是涉及几十州县百万人口,影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更直接影响济南的补给和支援。要是严忠范仅仅是战死,那还好,换个人顶上去就完事了。可要是整个儿投降过去,那可就崩盘了啊!
郭阳点点头,又取出两封信:“这是严忠范写给史天泽和张柔的劝降信,先生可一观。此外,蒙将郭侃、张弘范等人也被我军所俘,不日将到东海,先生可要跟他们一叙?”
郝经见他这么自信,已经信了三分,匆匆将两封信一看,果然是熟悉的笔迹和行文,便苦笑了出来:“事到如今,看来是真的了。罢了,也别在这里吹风了,郭部长,去屋里吧,把前后诸事一一说与我听。”
说完,他便带郭阳向四合院内走去,两个学生见状,连忙走到前面领路开门。
不久后,几人便到了郝经的书房之中。这里名副其实,墙边全被书架覆盖着,上堆满了各类书籍,既有传统的经书,也有东海商社出版的新学问,还有大量的《江南新闻》和《东海新闻》。坐在这小屋里,说不定还真能做到所谓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郭阳和郝经就这么在屋中对坐下来,一个学生将煮好的茶端来,郭阳又从旁边拉过一份中国地图,便就这么给郝经讲解起最近的局势变化来。
开战不过半年多,事情变化之快却已经如同过了几年一般,两人一问一答,等到把事情完全讲清楚,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等郭阳好不容易讲完,郝经没对时局发生评论,却先对他佩服地抱拳说道:“郭部长胸中自有天下,谋算功力远胜老夫,就算不在东海,去投朝廷,也必然能成闻名一方的谋士名臣,青史留名也是意料中事。”
郭阳一愣,随即谦虚地摆手道:“哪里哪里,我社二百余股东,我只是其中最差的一个……呃,此事不谈,郝老对时局可有什么看法?郝老乃天下名儒,若是您出山,必定能轻易化解此次的危难。”
郝经呵呵一笑:“如果你说的这些确实是实情的话,那么我朝恐怕拿李逆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了,划济而治估计是避无可避。但是,按你这么说,朝廷于你无法,你们却仍有余力,那么何必要止步于北清河,何不西去取汴、北上取燕,甚至出奇兵取蜀地,不都比窝在东海一隅强多了?”
郭阳暗骂这个老狐狸,又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确实可以去打,但是打下来又有何异?守又守不住,只不过是让当地的百姓受两遍苦罢了。像这样肆意攻伐,不过是‘毁’的手法,我们更希望用‘养’的手法,将已有的地盘好生经营,以此作为立身之本。”
郝经喝了一口茶,又是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该帮你们去议和了。你们擅长‘养’,而我朝则更擅长‘毁’,若是让和议成了,不是有利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