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新任的权知乳山县事毕庆春悄悄离开,走进了县衙后院的一间小屋中。屋中已有一个留着胡须的青年男子在等待,他认出毕庆春后,立刻作揖道:“知农兄,好久不见啊!”
毕庆春也笑道:“梅喧,别来无恙。”然后进屋坐了下去。
来人是文登知县林景的幕僚张春锐,字梅喧,也是乳山人。这个青年人在乡里一向有贤名,被沾亲带故的林景请去做了幕僚,与毕庆春可以算是同行。他俩之前也认识,不过并不算太熟,但至少也能打起招呼,也算能谈事了。
文登县属于宁海州治下,位于乳山东北方内陆,是山东半岛上最东头的一个建制县。文登方面也知道了胶州事变的情况,前不久还派兵支援了乳山,但是被屁滚尿流打了回去。林景见状不妙,打听到消息后赶紧把张春锐派了过来,准备同程从杰商议文登县未来的地位问题。他们是否归顺,关系到程从杰等人的权力范围,毕庆春自然格外上心。
两人攀谈一会儿之后,张春锐摇头笑道:“只要允其在县内行动自如、听其征发徭役即可,税赋份例不变,每年还有‘赠品’。呵,听上去这条件很不错,还真不像是贼匪。不过,知农兄不觉得这只是缓兵之计,等到他们腾出手来,就是收拾我们的时候了吗?”
毕庆春喝了口茶,慢慢说道:“不瞒梅喧,东海人明确跟我们说过,咳,用他们的说法,我们这‘届’的‘任期’只有五年,五年后,他们便要收回去自行治理了。”
张春锐闻言,先是“哼”了一声,然后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只有五年,但反过来说,也是就是保证五年?”
“没错,梅喧果然聪明。”毕庆春面露微笑,“我跟东海人打交道这么几年,感觉他们确实是信得过的。”
“空口无凭,如何信得过?”
毕庆春掏出一张纸,递给张春锐,说:“并非空口无凭,有条约在此。”
张春锐接过一看,纸上抬头处写了两行“甲方”“乙方”,下方留白,再往左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其中有刚才毕庆春跟他说的几个条件,还有其他的注意事项。张春锐粗粗看了一遍,感觉有些头晕,将纸放下,问道:“五年过后,又当如何?”
“任尔自去,归乡做个富家翁也好,去胶州从商也好,甚至泛海而去也无所谓。不过,若是在任上做得好,做完一届,或许可以转任他处。”
“转任?”张春锐讪笑道,“他们连宁海州这样的偏僻之处都要吃下,还有何处可以转任?”
毕庆春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梅喧或许不清楚东海人的脾性,但依我看,这群人其志不在小,不会局限于胶、宁海狭促之地,将来必然会打出去的。届时,必然会有不少像乳山、文登这样的鸡肋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启用我们这些熟识之人,又能委给谁呢?林明府今日只是一下县知县,将来又如何不能掌管一州之地呢?梅喧兄窝在文登县,我看也是屈才了……呵呵。”
张春锐打量着毕庆春,这家伙原先和他差不多,如今居然竟然也升为一县知县了。常理推断,这是“从贼”为官,该惶惶不可终日才是,为何他却如此自信,难不成那些东海人真有些手段?
毕庆春看出他的犹豫,笑道:“梅喧若是一时无法做出决断,也可先回文登与林明府商议一番。只要二位不在文登县起兵生事,东海大兵一时也不会叨扰二位的。不过正如梅喧所言,若是文登县迟迟未有回复,等到东海人腾出手来,收拾一个小小的文登还不手到擒来?等到兵临城下再投诚,可就未有这样优渥的条约啰。”
张春锐不禁警觉了起来——毕知农这人,怎么像是已经跟东海贼穿一条裤子了一般!
但他也是个有决断的,拿起那张纸,道:“也罢,那我就先回文登,请知县定夺罢!”
不过,他又微微一笑:“过些时日,我说不得也要去胶州一访,若是方便,还请知农兄为我引见引荐。”
……
乳山港中,白羊号和一艘普通沙船鸣着锣停靠了过来,然后将一大堆晕得七荤八素的兵丁送了下来。
程从杰在确定要转任宁海知州之后,也没闲着,在即墨县招募了一百多个新兵,配上原先就有的几十个即墨营老兵,凑够二百人,作为他在宁海州稳住根基的依靠。
这自然是经过东海商社同意的。实际上,商社不仅同意,还乐见其成,毕竟程从杰自己实力强点,就不用军委会把宝贵的兵额派过去维持秩序了。
他们甚至还从当初的即墨营俘虏、现在的商社长期契约劳工中挑了一部分送回程从杰那里,帮他加强实力。这批人数量不是很多,因为随着形势的变化,最初的即墨营俘虏一部分上升到了普通劳工,一部分升作监工,管理着更多的胶州俘虏,很是乐不思蜀,愿意回去给程从杰卖命的没多少……
岸上的王泊棠看着这群歪歪扭扭的土兵,很是皱眉头,不过还是例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