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银辉轻洒,四野一片寂静,只闻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宋江身着黑色长袍,面容凝重,带着穆春悄无声息地穿行于林间小径,向着信中约定的会晤地点疾行。
抵达目的地后,发现此处是一隐秘的乱葬岗,四周被密林环抱,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照在地上,更添几分诡谲。
至约定的时辰,只见一位身影清瘦,衣袂飘飘,正是张叔夜。他独自树影之下,神色从容,仿佛对宋江毫无戒心,更未带任何随从。
宋江未料到张叔夜竟如此托大,遂轻轻侧头,给穆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找机会生擒张叔夜,以此重新夺回谈判的主动权。
正当穆春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间,空气中响起了一阵细微而急促的破风声。紧接着,两支羽箭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疾速而准确地插在了宋江与穆春坐骑的前蹄之前,箭尾因撞击地面而嗡嗡震颤,发出悠长的回响,仿佛是对二人无声的警告。
这一幕,让原本蓄势待发的宋江与穆春瞬间僵住,张叔夜仍旧保持着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张叔夜虽非武将出身,但自幼习得弓马,箭术尚算精通。”
宋江见已没有机会,遂开口问道:“张大人,深夜邀约,所为何事?”
张叔夜见宋江揣着明白装糊涂,坦言道:“近日,我在陈观父子府中进行查抄,意外发现了一封密信,其中内容,公明兄应该会很感兴趣。”
说着,张叔夜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笺,轻轻拆开信封,将信件内容缓缓念出。
信中言及,陈观父子与方腊约定,他们引诱宋公明你前来攻打扬州,而后借机向本官告密,以此换取官府的信任。如此一来,待下次方腊派兵攻打扬州之时,陈观父子想必在官军中已完全站稳脚本,里应外合,助方腊一臂之力。
虽然早有所料,但真正亲耳听闻后,宋江还是不免感到心寒。宋江深知自己功高盖主,已对方腊产生威胁;但未想到方腊会如此的迫不及待行此借刀杀人,损人不利己的愚蠢之事。
许是对官军存在天然的不信任,亦或是还对方腊存有一丝期望,宋江眉头紧锁,强压心头背叛的愤怒,冲张叔夜问道:“张大人何必诓骗宋某,如此不光彩的勾当,怎会留下这般明显的证物?”
张叔夜似乎早知有此一问,遂面露微笑地答道:“方腊许诺陈观扬州知府之职,陈家父子担心其事后翻脸不认人,是以留下往来信件作为底牌,此番不智之举亦在情理之中。”
见宋江面色愈发阴沉,张叔夜轻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依公明兄之见,此等大事未成而先诛功臣,心胸狭隘而居高位,享安乐而不思进取之辈,能灭大宋而代之?”
宋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后,下马跪道:“多谢大人指点迷津,宋江险些做了冤死鬼!”
张叔夜见状,依然保持警惕,并未主动上前,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宋公明,你素以忠义闻名,手下又有众多英勇之士,何不借此机会,归顺朝廷,共同平定江南之乱?以你之才,当为天下所用,而非埋没于草莽之间。”
宋江闻言,目光闪烁,未直接做出应答,反问了句:“大人先将宋某被俘的兄弟放回,再谈此事可好?”
张叔夜听后,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宋公明,尔等兄弟情深,张某甚为感动。放人以示诚意,本非难事,只是……张横宁死不降,已然身亡。”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宋江心中一阵剧痛。他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怎会如此……”宋江的声音颤抖着,一副悲伤过度的模样。
张叔夜连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过了许久,宋江满眼通红的冲张叔夜问道:“若某与众兄弟助朝廷平定江南之乱后,大人该如何安置我等?”
张叔夜见宋江似已下定决心,大喜过望,为安其心,语气坚定的承诺:“张某以多年官声做保,定会将你及麾下兄弟的功劳如实上报给朝廷,绝不会贪墨一丝一毫。”
早已没有退路的宋江,又见张叔夜颇有诚意;且观其上任后的所作所为,确是为国为民难得一见的好官;遂决定与张叔夜共赴国难,成就一番伟业。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但其中的心路旅程可谓曲折不断。当宋太公、宋清被黄文炳推下苏州城时,宋江是真心想与朝廷反目,若非吴用相劝,童贯怕早已被其杀了祭旗;攻破苏州之后,面临数不清的灾民,缺粮少药,此时方腊若能支援一二,宋江依然不会起异心。
如今想来,生擒童贯之后,便已入局中。杀之,天下震惊,虽可得方腊信任,但也成了众矢之的,退路尽失;不杀,人心难平,民愤难消,方腊又忌惮其威望而不敢重用。所剩自立之路,又被张叔夜堵的死死地。
此刻,宋江终于明白,官军与起义军之间最大的区别,不仅仅在于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