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时候转眼间来到第二年元日,新年正月初一。
遥想于数月前,赵小妹仍因和亲之事整日满面愁思,只愿能躲在屋子诈病拒客,消极避世,实则是孤身一人卧榻不寐,辗转反侧,暗自神伤。
而今,小妹早已摆脱成为外交工具和傀儡的宿命,正在新年之际,精心打理着自己的书院。
但见天上还微微飘着白雪,落在人身上,冷入心脾,却冻不了小妹由衷的热情。换作过往任何一次的新年,她都鲜少会趁着落雪时走出屋门,甘愿受冻,唯有这一年、这一次,她和她的同伴——阿鹃、慕容嫣、紫钗等人,皆奔波在书院各个角落,或挂上对联、或贴上窗花、或打扫灰尘枯枝,只为了让刚竣工不久的书院更添一些人气。
她们脸上洋溢着各种美妙的笑容,你帮着我,我挨着你,亲近非常。这于旁人看来,未免感到有些意外:平日里给人印象娇生惯养,吃不得一点苦头的富家千金赵小妹,竟也会感到劳动所带来的快乐,并且乐于和自己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在一起生活。
书院里格局分明,大致是在一个大的庭院中间,用石拱门和围墙再细分为两个小院子。
靠西边的院子多有房屋,建筑密集,其间皆用竹径小道相连,以中央的老君阁为主体——这也是整个书院地势最高的地方,得走上好几层阶梯才能到达。
靠东边的院子较空旷,是为校场,却又远远逊色于军营里的形式,只因此地本就是偏院,占地颇小。这里只有一间房子,就是白凤和慕容嫣所居住的地方。这间房子距离校场仅仅咫尺,仅用篱墙简单规划出一个空间,周遭栽种了几颗青竹,屋门外放置有一张石几。房子很大,很舒适,足够遮风挡雨。
姑娘们为准备迎接新年,以及书院即将正式开班授徒的事情,可谓忙得不可开交,白凤和苏青亦是如此。
这二位公子一人正身处人生和事业的上升期,另一人则是方才跌入低谷,他们对待御夷书院的态度自是更加截然不同。
白凤为书院的落成四处当说客,自然很是情愿,但是苏青却是对此不以为然,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过一个意见,反倒常常一个人失落地流连于烟花之地,直至小妹开口求他能否邀请陶勿用来讲堂教授徒弟这件事,他才恢复了一点意识和动力。
这天早晨,他们二位先后离开书院,白凤是要应约去赵括身旁面见更多的要人,苏青则是要到驿站将亲笔写的信送回到沧州去,心里期盼着义父陶勿用能尽快收到信笺并得到对方的回复。
御夷镇军中的教头虎眼听闻过御夷书院的事情,同样赶在这一天便要到书院引遂自荐一番,只可惜他来的时候,白凤和苏青都方才离开,接待他的只有赵小妹与慕容嫣二人,阿鹃和紫钗则是各有缘由,皆不愿面见这样面相凶恶之人,做完书院内的琐碎务事后,她们就追着街上的小孩们一起玩爆竹去了。
这三人栖身在会客的小阁内,慕容嫣面向着西北角,正煨着热茶,赵小妹则是尽主人之礼,温婉地回复了对方的毛遂自荐,说:“虎眼大哥当真是要来做师父的?”
“算……算是吧。”虎眼现今依然是蓬头垢面,目光犀利,衣装打扮市井江湖气十足,丝毫不像是在军中务事的人,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两颊的髭须,回道:“先前我与白少侠有过约定,要在以后找一个时间再比一次武功!这一次,我可不会再用手掌去接住他手上的龙鸣剑了。”
“比武?”赵小妹疑惧道:“难道虎眼大哥因为过去的事情心中不忿,想要揍白公子一顿吗?”
“哈哈哈,没有这回事!”虎眼朗声笑道:“上一回我赢他纯是侥幸,只是碰见看见了白少侠手中的兵器锈蚀破旧得很,才使出了我们龙虎山庄的秘传绝技!恰好白少侠的江湖经验和拳掌功夫都不如我,所以才会栽到我的手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凤哥哥会与你私下相约比武。”慕容嫣这时将烧好的茶水碰到诸位面前,自己先饮一口,随后笑盈盈地说着:“虎眼大哥,你来得正好!我们的白少侠现在万事如意,正好需要碰一碰挫折,不然,他心高气傲,以后肯定会吃更大的苦头!”
虎眼见慕容嫣如此笑侃白凤,不禁笑道:“没想到慕容姑娘这般大度,竟忍心看见自己的情郎吃苦头?”
“我这叫成人之美!”慕容嫣脸颊微红,娇滴滴地答道:“反正,御夷书院也正好需要武术师父,而不是那些只会冒进送命,整天想要救万民的‘傻子’。”
“慕容姑娘,你不必因为白少侠敌不过我,便如此贬斥他。他的武功在龙虎山庄里,也就只在师父和我虎眼之下了……”
赵小妹见这二人争论了半晌适才发觉:慕容嫣一直在借故埋怨白凤平日对她的所作所为,而虎眼则是一直在讨论武学修为的高低,并不是只是单纯的武功的高低。两人始终聊不到一起,正所谓牛头不对马嘴。
几番唇枪舌战之下,虎眼终于了解慕容嫣不喜武力、厌恶争斗的本心,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