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湘楚楚坐在窗前,手指时不时抚弄一下丝弦,亲眼目睹秋日坠落,天空由青葱的碧蓝色渐渐泛黄,最后变成一片深沉的黑。尽管能听见几个破碎的音符来回萦绕在她身边,但它们从未能被促成半分曲调。
她原本充满希冀的心,估计也随着不完整的音律变得七零八落。盼望夫君能够尽早回到自己身边,可惜一直等到深夜,连同伺候她的小婢女都睡去了,苏青却仍是不见踪影。
这对主仆平日里都习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们比最亲近的姊妹都要像亲人。小婢女紫钗就在阁门附近不远处休息,周遭用雕刻着杨柳和竹子的木质镂空屏风围出一个狭小空间。
在这样的安排之下,若是湘楚楚有何突发情况,她只消凭空呼喊几声,紫钗便能立刻回到她身边去。在更多时候,真正照顾她和亲近她的人,只有这样一个任劳任怨又单纯可爱的姑娘。
因此湘楚楚心中最放不下的人除却苏青在外,便只有紫钗一人。为了照顾她这个多灾多难的姐姐,紫钗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二人颠沛流离,共患难、同生死,终于走到今天,过上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可事到如今,湘楚楚却仍要寻死。外人不理解之余,想必紫钗也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作为毫无亲缘关系的姐姐,湘楚楚在心里措辞许久,想要为敬爱的妹妹做一番交待。
于是乎,她临着夜色,端起一盏油灯,悄悄走到那个狭小区域内。
粗观大略,屏风罩着两个地方,只有靠墙的窗户和用以进出的地方空了出来,紫钗的床榻便铺在中间的空地上。
湘楚楚轻轻地把油灯放在一边,然后端坐在对方身旁,正欲弯腰唤醒紫钗之际,有一股强烈的悲切却突然涌上心头。
她捂着自己的嘴,以免让人发觉自己的异样。方才沉思良久得出的满腹文章,顿时只剩下喑哑着说出的“对不起!”三字。
这一切只因为她突然注意到紫钗那张比同龄人更显老态的脸庞,“明明年岁与那赵家小妹相仿,却已是鬓生白发,满面疲态,若不是因为我……”湘楚楚思忖罢了,自己床边的门窗外又忽然传来几声异响。
湘楚楚知道,这一定是苏青偷偷跑来见她,旋即掐灭油灯,匆匆走到窗前,推开闩子。
她尽可能地减小几番行动下来产生的声响,以免惊动阁外的看守护卫,而且她对自己这般无力且虚弱的身体非常有自信,因为即使是面对一个普通窗户的门闩,她也要竭尽全力,甚至需要撩起袖子去完成这件事。
只见站在窗外的苏青满头冒着冷汗,气喘吁吁,好似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争斗般。
借着明月掩映之微光,他们互相看清楚彼此的容貌,互相小声致意,就像正在偷情的少年和少女一样。
“苏公子?”
“湘楚楚!”
苏青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想要挽着对方一起走,讲道:“你可知道,梅相公他不让我见你,说什么在我找到那个‘大漠金刀’的尸首以前,都不让我见你一面!可是这世上有谁能拦得住我?”
“你想作甚?”湘楚楚一改方才的悲切凄惨姿态,凭窗将脸凑近,想要了解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刚刚做了什么事情:“苏公子该不会是想要像哄骗其他姑娘一样,把我从这里骗出去吧?”
“是啊!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私奔?呵……这法子也就只有苏公子才会想的出来。”湘楚楚早便过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年纪,至少在看待眼下的斗争时,她看得比苏青更为长远:“苏公子,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安然无恙地游走在多方之间,你瞧,哪有人回家还要从窗户进门的?”
“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怎会不愿,只是不能。我们不能扔下紫钗,她是我最要好的姊妹,我不能对不起她。还有……楚楚如今的境况,实在不想拖累苏公子了。”
话音刚落,苏青便再也耐不住性子,直接从翻跃窗户跳了进去。掩实门户后,才回到湘楚楚面前,抓紧对方手,苦苦哀求道:“当初死活都要跟着我的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嫁给我的也是你,现在,你却不希望跟着我走了?你明白吗?我不希望在你死去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你知道吗?我不想……”
“苏公子,请恕楚楚任性一次。”湘楚楚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接着道:“这是上次分别之时,苏公子托付给我的令牌,现在还给你……除此之外,楚楚还想告诉苏公子一件事情。”
“这不是,我从万灯镇石家手中赚得的令牌吗?你这是何意?这可是能换得无数金银财宝的令牌!”
“夫君!我不希望看见你被各方党羽谋害惨死的那天。虽说你常常声称不想为任何势力敬忠,但实际上,你依旧为很多人做了不少事情,结下许多怨恨。陶爹爹便是因此遭受到迫害的,你忘记了?”
“这与你有何干系!你跟着我,我就绝不会让你受苦,包括紫钗,我也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待她,一直以来不都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