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每到进入下一个关卡之前,他们二人皆拥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朝夕相处。
这对夫妇纵然是有名无实,但是却可以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尽善尽美。他们入住在同一间客房,睡在一张床上;一起出门,一起回来;阿牛哥为瑶瑶描眉画眼,瑶瑶替阿牛哥搓澡更衣。
甚至是喂马的时候,他们也会在一起。由于穷困潦倒,他们买不起价格高昂的草料,大多时候只能自己在路边找一些荨麻之类的,随处可见的杂草去喂马。
一个人抱着草料走来走去,另一个人则在哼着曲儿安抚马儿的心情,然后轻轻递上食物,哄着它嚼碎难咽的野菜。马匹是这对穷困夫妇最值钱的家当,所以他们从不许他人喂养,一直都是亲自来。
白凤和慕容嫣如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让一些货真价实的夫妻都艳羡不已,反正谁也没有想过他们这是借夫妻之名掩人耳目的把戏。各中故事,只有我们的“阿牛哥”和“瑶姑”自己清楚。
即便在此之前上白凤与慕容嫣便一直亲密无间,但若要真做夫妻,却也是八字不曾见两撇之事。至依目前看来,他们对这件事情都默契地拥有相当的共识——一开始,独享得彼此的世界确实令人感觉很美妙,特别是对于两个本就互相吸引的人来说,对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被多情的内心无限美化了。
对方在旁人眼中非常普通的一瞥,也许就在某一个思维松懈的瞬间,便能将自己完全征服。不管是那个打扮穷酸的男人,还是那个婀娜风情的女子,实际上他们都还只是正直青春的少年少女罢了。
他们会天真地思考,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俊俏、迷人的眼神?怎会有如此深邃、精致的双眸?然后就很自然而然地沉浸在爱恋的密会之间,倘若不是时而还能瞧见关于自己的通缉令,他们或许还在妄想着要避世躲难,再不要做什么事情了。
随着时间的沉淀,这种日子的弊端很快就会显现出来。它能使身在困境的人忘记忧愁,极容易一股脑地扎进温柔乡里,从而渐渐忘记要如何从困境中脱身,最后便彻底止步不前了。
可喜的是他们如今还拥有着彼此,令人难过的是,他们都不具备维系这段情缘的条件。
有一天夜里,他们一如往常地在旅店或驿馆的客房内准备熄灯就寝。两人睡着的床榻之间总会摆着一把剑,那把剑鞘被裹满绷带的剑,它就像是一条沉默的楚河汉界,告诉他们如今的现状并不允许谈情说爱。
白凤突然拿这个小规矩打趣道:“你瞧我,睡觉时都必须剑不离身——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杀掉的人,怎会如那些过客们口中所言,当真是一个‘好相公’吗?”
慕容嫣答道:“那我还随时都可能会被歹人掳走呢?所以说,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二人接连说罢,沉默少时,在花前月下相觑一笑。
随后,他们便开始比以往更加克制的对待自己的情感。他们都明白自己不想辜负对方,是以任由干柴碰烈火,也要将它静静地捂在自己的被窝里,让这热情冷却,把更多的力气和精神用在明天赶路的时候。
有时候这样凝练的感情,才更显纯粹。他们互相喜欢、欣赏,所以理所当然地为对方着想。
在红尘羁旅者眼中,他们依旧是贫困且幸福的伶人夫妇,在私底下,他们比以往更加珍惜着任何一次的接触、相谈、相觑。对于白凤和慕容嫣而言,这样简单无虑的日子确实是过一天少一天。
自那夜后又过了数日,他们途经了包括群马镇在内的大小村镇,白凤本想中途拐进元封子所在的陵城,祭拜一下替自己挡刀而死的鄂霏英。怎料这一路越靠近沧州,守兵卫戍便越密集,为了减少暴露身份的可能,他只能作罢,继续按原计划行动,径直往沧州城去。
路上的守卫多了,人多了,流言蜚语也便多了。
无数人口口相传着,近日来官府加强整顿,只因为大太监梅麟的得力助手尹千仇在附近失踪了!
至于为何失踪,原因更是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还以此事为蓝本,在沧州城街上开摊说书。不少乡里百姓还都是从那说书的口中得知的此事,然后将消息带到了城外百十里的小村里、小镇上。
可见此事闹得确实是满城风雨,白凤、慕容嫣这两个名字,已经变成口口相传的了。有人斥骂这二人是雌雄双煞,一路走来打家劫舍、坑害无数百姓,现在杀害了梅公公的得力助手、以及许多太平道人,简直就是罪恶滔天!
不过,另一种说法显然更占据上风。
另一种说法来自沧州城的大街小巷,其中讲述的白凤与慕容嫣,是善良与正义的化身。他们不知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只有在路见不平时才会拔剑相助,力折恶徒。事后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这样自先秦以来便流传甚广的侠客故事,显然更符合人民群众的朴素审美情感。这其中自然离不开公侯官僚们平日里对百姓们的所作所为:大力扶持太平道,让其麻痹百姓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