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耳边是潺潺的水流淌淌,鼻间流宕着沁甜的蓍草香气,左手手心是那抹熟悉的温柔。尽管伤处的疼痛不见消退,但是在那少年的面上是全然不见苦状的。
这样苦中作乐的境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高岩下的群狼自觉无能为力,在那河里浸水浸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就耐不住走了。权当洗了个澡,纷纷扭动着身子上的皮毛,将身上的水滴甩个干净,然后对着那只停驻于高岩边上的小夜莺“嗷嗷”叫了几声,旋即愤懑地回到深林中去。
而那小夜莺也宛若通了人性,看见业已熟睡的那对男女,向来止不住的啼音竟一下子沉寂了少倾。直至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到那位呼唤它到来的鲜卑巫女身上时,方才恢复了天性,再次围在慕容嫣周边跳跳走走、叽叽喳喳地唱起歌来。
少时,慕容嫣睁开长眸,只见那位可爱的森林朋友在自己面前行来走去,酣睡的脑袋忽地忆起了昨夜的惊险之事,又将面庞深埋到白凤的怀里。
“虽然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但内心总觉得是安宁无比的。”慕容嫣内心叹道:“凤哥哥,又救了我一次……总有些预感,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之前于江州进行“血媒”仪式时,她曾在梦中受母亲慕容燕的告诫,甚至看见了原本不该知晓的未来,难道这样的小幸福,也终将逃不过命运之手?思虑至此,多愁善感的她愈加离不开那负伤少年的怀中,甚至一嗅到来自白凤身上的血腥,便禁不住啜泣。
此等异状,无意中将那少年惊醒了。白凤本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抚向对方,不料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右手便一直紧握着龙鸣剑,现在迟钝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也许是这身体也不允许“龙鸣”再次被遗失罢?于是便换上另一只负伤的手,轻抚对方的秀发,问道:“嫣儿……你怎的了?”
“额!”慕容嫣大羞,立马坐起了身,用手边抹眼泪,便遮掩着羞红,回道:“没……没事!恶狼都走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白凤疑惑地皱起眉头,点头应答。随即借着龙鸣剑,将疲累受伤的身体支了起来,“手,还是很疼……”
“嗯!我们快些回清凉寺,那处定有止痛的草药!”慕容嫣仿若顷刻间便把适才的悲伤忘记了似的,灿然笑道。
白凤见对方笑靥如初,眉间的疑云霎时消了大半。旋即又向慕容嫣要回了那副暗紫的剑鞘。在把龙鸣剑收回剑鞘时,无意间看清楚了“龙鸣”的残损之姿,心中顿生疑问,自言道:“玄清大师竟说此剑曾被扔下山崖?怎么我第一次拔剑时,看不出此剑受过如此严重的创伤?”
“凤哥哥?”慕容嫣不解道:“难道说那老和尚在骗你?不行,我一定要找他理论理论!”说罢,她便率先走下高岩,又伸手搀着白凤走了下去,涉水过河,回到陆地上,就此返回清凉寺。
循着森林朋友最后的指引,两人从浮屠塔下方的乱涧当中走回到大路上。慕容嫣不舍地同那小夜莺道别,在白凤这样一个常人看来,这依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场景,尽管他业已不是第一次看见类似的事情,也是因为这样一个奇妙的少女,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将彼此的命途紧紧交织在一起。那个关于命运的传说,渐渐应验在他们身上,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接受,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向前滚滚而行。
话说这趟上山之旅相比第一次时,并没有多大差距。只是在两人路过那个熟悉的凉亭时,居然碰见了燕子镇猎户杨德清。只见杨德清背着个顶高的箩筐,肩膀上还挂着把枣木猎弓,正坐在凉亭内歇息,脚上的绷带也下了。
白凤与慕容嫣自然上前搭话、问候。
“杨兄,你这趟上山来是作甚呐?”白凤上前作揖道。
杨德清回道:“我爹说,娘生前很信佛陀,经常到这清凉寺来寻经问道。所以在娘亲过世后,我爹每个月都会拿一半的猎物出来换成粮食素菜,赠予山上的僧人们,说是能“积德扬善”?现在我爹老了,就换我这个儿子干这活咯!”
“噢!怪不得杨季大人会拿你当那案子的证人!”白凤恍然道。
杨德清边弄着自己湿漉漉的蜷曲头发,边问道:“怎么,二位不是在山上的吗?白公子的左手怎的了?”
慕容嫣怒道:“凤哥哥他是让恶狼给咬了!全怪那个玄清老和尚,骗我们下山!”
“恶狼?在哪呢?下次让小爷我把它猎来给慕容姑娘消消气!”杨德清嚷嚷着,便要取弓拉弦,“我的箭术可是我爹亲授的,在方圆百里内都是数一数二!”
“呵呵呵。”白凤望着慕容嫣,无奈笑道:“话说,不知山下边的赵兄他们近况如何?”
“你说赵公子?”杨德清道:“赵公子他们得罪了这里的地痞头子,还惹来了个叫什么‘大盗’苏青的,这两天都躲在客栈里不敢出门了!”
“苏青?”白凤惑道:“怎么苏公子也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