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收藏家项元汴又黑又矮又胖,脾气还很暴躁。
他曾在秦淮河曾经迷上个相好的,离别时妓女与他难舍难分,说了很多非君不嫁的话。
老项回家后对那妓女念念不忘,便斥巨资买了大块沉香木,请能工巧匠制成一具千工床。又带足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作为聘礼去南京,准备给那妓女赎身。
谁知几个月不见,对方居然忘了其貌不扬的矮冬瓜项元汴,把他晾在一边,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项元汴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再次自我介绍,女嘉宾……哦不,女史这才想起自己的金主爸爸,慌忙撵走了客人,重新梳洗迎接他。
他让人将礼物抬下船来,全都摆在秦淮河畔的钞库街上,引得无数人围观。秦淮名妓也纷纷跑过来,向那女史道贺,恭喜她遇到良人了。
女史也是乐颠儿了,赶紧拿出银子摆酒席庆贺。众人撺掇她向项元汴敬酒时,谁知项元汴却把酒泼在地上,指着她大骂:人说青楼女子寡情薄幸,我先前还不信,以为自己遇上了有情人。谁知真是不信也得信了!
他便命人将那些绫罗绸缎全都堆在沉香木床上,一把火烧了起来。结果整条钞库街上都异香扑鼻,四五日不散。
于是钞库街便被人改称沉香街,就是拜这憨憨所赐。
打那次之后,项元汴再不踏足青楼,性情也愈加自闭暴躁。
见赵公子如此盛气凌人,才头回接触就要逼人站队,他当场就想怼上了。
一旁又白又高又瘦的钱若水却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今日他们应邀前来,是要摸底,而不是置气的。
这种把戏没必要当真的,喝了又怎样,事后装傻不认就是。
他便端起茶盏呷一口,赞道:“好茶。”
项元汴见状,只好也敷衍喝一口,气呼呼道:“茶是不错,就是吓煞人香这名字,怕是上不得台面。”
“这是原先西山岛乡民的叫法。”刘正齐便笑着接茬道:“公子上次不是说,要给它起个文雅点儿的名字吗?”
“起了,诸位听听如何。”赵公子便颔首笑道:“叫碧螺春如何?”
心说麻子对不起了,反正你爹也没机会入关了,命名权便是本公子的了。
“碧螺春?”众人闻声赞不绝口。“好名字,不愧是公子啊!”
“此茶必与天池茶、虎丘茶齐名,成为我苏州又一名茶啊!”
“单名字就盖过那两种了,这碧螺春必为苏州第一名茶,与杭州龙井争锋”
“碧螺春茶分五级。”赵公子轻呷一口茶汤,悠悠说道:
“最顶级的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批毫,银绿隐翠,确实不亚于龙井。因其色泽鲜润,又因林中丞也爱喝,我便称之为润茶。”
说着他忽然眼圈一红道:“不知中丞还能不能再喝一次润茶了。”
登时满室皆寂,无人敢接他的话。
在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无人不知林巡抚的遭遇。都知道苏松即将迎来一场疾风暴雨,这时候谁敢乱接话?
赵公子便搁下茶盏,扫一眼斋中众人道:“诸位不是江南集团的股东,就是我们的债权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项元汴刚想说,我可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普通的储户,就是存的钱有点多罢了……
却听赵昊沉声道:“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众人点点头,纷纷收敛心神,洗耳恭听。
项元汴也强忍住开嘲讽,先听他怎么说。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林中丞在上海出事了。”赵昊语气低沉,满含深深的愤怒道:
“江南医院已经抢救了他三天三夜,依然人事不省。”
“赵公子,林中丞还有救吗?”众人忙七嘴八舌问道。
“只能求老天开眼了。”赵公子轻吁一声。
“据说郑副使也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来宾们满心的疑问,终于有人解答了。
赵昊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石破天惊道:“他是装疯而已。”
“嘶……什么?”众豪绅纷纷倒吸冷气。“堂堂四品大员,居然装疯卖傻?”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不幸的悲剧,还是另有隐情?”众人等待着赵公子的答案。
“是另有隐情!”只听赵昊不遮不掩,直言不讳道:
“因为就是他受徐璠指使,谋害林中丞!事后担心徐家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他,便自作聪明想要装疯过关。可惜骨头不够硬,被本公子一吓就说了实话!”
立在他身后的高大哥,嘴角抽动两下,心说那是一吓吗?简直要吓死活人好吗?
“啊?”
“什么?”
“我的天呐!”
众宾客有的张大嘴巴,有的瞪大眼睛,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的双手抱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