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里长的河堤,再加上每隔一里的格堤,每日所需的石料是极其恐怖的。
好在西山以石灰岩为主,开采难度很小。用传统的火烧水激法就可以大量获取石料。
为了能保证石料供应,县里又派出一万壮丁到西山,帮着江南公司雇佣的七八千流民一起采石。
一万七八千人起早贪黑一天,足足能开出将近二十万石的石头,足以供应昆山修堤之用了。
如何将这么多石头运到大堤上?反而成了限制工程进度的瓶颈。
仅靠县里、伍记和刘员外等人支援的几十条大船,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昆山是水乡,几乎一半人家都有船,还可以靠数量来凑。
县里一发布征调民船运石的布告后,老百姓便踊跃报名,一天时间足足有六千多条船应征。
负责组织运输的熊典史又进行了筛选,剔除了一料以下的船只,最后只征用了一半的船。
料是本朝用来衡量船只容积的单位,大约等于六百六十六斤的排水量。
一料以下的基本上就是舢板小船了,运不了多少石头,空耗人力而已。不如将人手集中起来,合操大点儿的船来的经济。
男人们都去干力气活,摇船运石这种事只能交由妇孺和老人了。
虽然去程是空船,回程是顺流,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但这来回将近三百里的水路,需要差不多两天时间,也堪称一场艰巨的旅程了。
熊典史将三千条大大小小的船分成两班,单日出一班,双日出一班,这样能减轻西山和堤上装货卸货的压力,缓解江面拥堵,效率反而更高。
李华家的这条船,是梁氏的陪嫁,大小正好一料。
她不愿意让旁人操自己的船,就带着米娃一起出船。
朝阳初升,万点金光洒在娄江上。
娄江自苏州城娄门起,笔直向东穿昆山,至太仓入海。
打宋朝起,这条联通苏州最富裕的两座城市的运河,就舟楫繁忙、千帆竞渡。
比邻运河的玉山镇也因河而兴,成为昆山最繁华富裕的地方,就连县城也从吴淞江畔迁了过来。
从县城去苏州乃至到太湖,走娄江要比从吴淞江省一半的时间。
不只是路程上省了五十里,还因为娄江水缓,吴淞水急,同样逆水行舟,在娄江上要快许多。
所以昆山运石的船队,自然要走娄江入太湖去西山了。返程时再从吴淞江顺流而下,直到大堤旁。
在这条环形路线上周而复始,将西山的石头源源不断运回昆山。
米娃娘俩交替摇橹,勉强没有掉队。晌午时才到了苏州,又咬牙再接再厉,沿着西塘河一气划入了太湖。
把个半大小子累得,躺在船尾一动都不想动。
“歇着吃点东西吧。”梁氏操着橹,接下来一路顺流到西山,用不着再费力划船了。
米娃嗓子冒烟,翻身趴在甲板上,探头就想捧一掬湖水喝。
却被母亲喝止。
“又忘了,不准喝生水!”梁氏将竹筒递给了儿子,里头装着早晨烧的开水。
“哦。”米娃应一声,心里嘟囔这么干净的湖水,怎么会有虫子呢。
不过他懂事儿,不惹娘生气,就靠坐在船舱里,就着凉白开,吃着早晨做的荷叶包饭。
运输队出发前一天,出船的人要到码头领红头签,还有两天的口粮。梁氏做成包饭,就是为了好带饭。
娘俩一共带了四个包饭,米娃一口气吃了俩,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从余下的两个包饭上收回目光。
“娘,你吃饭,我摇橹。”
梁氏便把橹交给儿子,坐在甲板上,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看着长长的船队如一串珠链般洒在太湖上。
这让她涌起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切实感觉到自己在为全县的事业出一份力。
“米娃,说不定明年,咱们就不用逃难了。”
“娘,现在修的堤,只能管昆北呢。”米娃笑道。
“大老爷一个月就能修好北堤,还能不管咱们南边?”梁氏却信心十足道:“那天听周婶说,她有个外甥的表哥的姐夫在县里办差。人家偷偷跟她说,县里定了三期工程,下一期就是解决咱们昆南的问题呢。”
“那太好啦!”米娃兴奋的手舞足蹈道:“那让我天天运石头都行。”
“稳着点。”船不大,直晃悠,梁氏手里的水都洒出来了。
“嗨嗨。”米娃赶紧稳住橹,挠头笑道:“太高兴了,不想当叫花子,丢人。”
“你啊。”梁氏佯嗔着站起来,将剩下的一个包饭递给儿子道:“娘饱了,你吃吧。”
“嗯。”米娃毕竟是个孩子,便美滋滋的吃起来。
说话间,西山岛到了。
娘俩只见西山岛东北一角,矗立着三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