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香房中,顾大栋一边请赵昊吃着酥山,一边用懒洋洋的语气说着话。
“老弟不要把我看的这么俗气嘛。”顾大栋正色道:“不瞒你说,我俗称是来报恩的。”
“报,报什么恩?”赵公子一愣,他确定自己是头次见这顾老公子,之前也没跟顾家有过任何交集。
“老弟可与太仓王家相善?”顾大栋笑问道。
“善,大善。”赵昊恍然,吃一口冰爽甜腻的酥山道:“想起来了,前番在弇山园,王家二哥说要写信给老兄来着。”
“对,就是这一茬,王家二弟的信愚兄看了,他让我好好配合老父母跟老弟的事情,咱们顾家当然要不折不扣的照办了。”顾大栋一脸认真相。
“多谢多谢哈。”赵昊假笑两声,心说你欠他们家钱啊,这么听话?
“老弟不要以为,我是在玩虚的。”却见顾大栋把胸脯拍得山响道:“我在父亲灵前发过誓,老王家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何呢?”看着顾大栋一脸的表达欲,赵昊不问问都不合适了。
“因为我们欠王家的永远也还不清呐”顾大栋叹了口气,问赵昊道:“老弟你知道清明上河图吗?”
“嗯。”赵昊点点头,我还知道安利呢。
“这副张择端的明清上河图乃罕世之佳作。卷长十六尺,可谓长卷中的长卷,历来都是画中至宝,为天下藏家竞相收藏。”
赵昊忽然想到一桩公案,却仍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单说近百年来,此图先后为内阁首辅徐宜兴、李茶陵收藏,又归于吏部尚书陆长洲之手。后来陆长洲因为牵扯进宁王之乱,被发配充军,临行前将此画转赠于家祖。此画便为我顾家所持了。”
“哦?此画还在你家吗?”赵昊不禁来了兴趣,他还没看过此画的真迹呢。
赵公子虽然缺乏欣赏书画的艺术细胞,但清明上河图名气太大,看个新鲜也是好的。
“不在了。”顾大栋摇摇头,叹口气道:“十年前,严嵩父子当国,大肆搜集天下奇珍,盯上了我家的这幅画。严嵩得知时任大同巡抚的太仓王中丞与我家相善,便请他代为索要。”
王中丞就是王盟主的父亲王忬了。
赵昊心说果然是那件事。
“王中丞便亲至寒家,询问可否割爱。然此画乃家祖生前至爱,先父百般不舍。王中丞不忍强迫,两人便商量着,请陆天官的外甥王彪临摹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画,献给了严嵩。”
“严嵩得到这幅画后十分高兴,升王中丞为蓟辽总督,并时常请达官贵人鉴赏此画,倒也平安无事了一年多。谁知有个叫汤臣的裱糊匠,曾在陆天官府上见过此画真迹,结果从细微处辨认出了真假。严嵩深恨王中丞拿赝品让他丢脸,从此记恨上了他,后来便借着边事小题大做,将他下了狱。”
“得知王公下狱后,家父大为震惊,忙将真迹交给王凤洲。王凤洲便携画进京,与王家二弟天天跪在严府门口,苦求原谅。结果严嵩收下画,表面说从轻发落,回头却授意法司将王公判了斩首,次年杀害于西市。”
“噩耗传来,家父悲痛吐血,连哭七天七夜,锥心自责而亡。临终前,才对我有了那番嘱托”顾大栋说完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现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明白了。”赵昊神色郑重的点点头,问道:“那老兄准备做什么呢?”
“昨日老父母召集我等开会,宣布要修筑石堤之事,我等也去看了那堵墙,听潘中丞说了水泥的神奇。”便听顾大栋沉声道:
“此乃昆山百姓梦寐以求之百年大计,我等本地乡绅岂能袖手旁观哉?”
“嗯。”赵昊点点头。
“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负担一部分修堤的费用。”顾大栋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但不知修这道石塘所费几何,来跟老弟打听一下,我好回去和他们商量出资。”
“哦?”赵昊不禁有些意外。这些昆山士绅可是很抠搜的。
前番自己给他们捣鼓出来个佛祖显灵,也不过才一共捐了两千多石粮食。还不如徐渭抄米店的收获大呢。
“修石塘可是很花钱的。”他便不置可否道:“按照潘中丞的修法就更费钱了,单修江北一道六十里的江堤,刨去人工的话,差不多就得一百万两。”
“果然很省钱啊!”顾大栋闻言倒吸口冷气,比吃了冰淇淋还爽。
他们一帮昆山士绅,不知算过多少次修石塘的花费,但每次都望而却步。
不说最高标准的五横五纵鱼鳞式石塘,单说吴江县那种三横三纵的简配版石塘,抛去人工,成本都高达三百万两之巨。
吴江县花了三十多年,士绅倾囊相助,数任知县接力才咬牙修出来。
一里三万两的价格着实高不可攀,昆山实在承受不起。
现在听赵昊说,成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