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束后,李春芳在家里歇了一宿,就赶紧回内阁上班了。
在贡院的日子虽然轻松愉快。但离开权力中枢的感觉,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汉子见不着热恋的婆娘……
那是浑身不得劲,简直要人命啊。
进宫后,他先去向隆庆皇帝交旨。
虽然君臣没有师生之谊,但隆庆十分喜欢这位甘草国老。
时常私下感叹说,要是世上都是李相公这样的官儿,这大明朝该是多么的美好和谐啊。
于是隆庆皇帝拉着李春芳下了盘棋,又留着用了午膳,这才放他回文渊阁。
坐在回去的抬舆上,李春芳心里却嘀咕开了。
他人虽然面瓜了点,但脑袋瓜子可不是面瓜做的。岂能天真到以为,皇帝只是需要人陪了?
但陛下到底是跟自己套近乎,还是故意恶心徐阁老,李春芳有点吃不住?
‘咦,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李春芳被自己第二种想法吓了一跳。
可这念头一蹦出来,就压也压不住——联想到张居正那日背地里给小阁老拆台;以及今日那些大太监,有意无意的在陛下面前,给徐阁老上眼药,李春芳就一阵脑瓜嗡嗡直响。
‘莫非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兴化公!”忽然,一声低喝把他吓了一跳。
“啊!”李春芳猛然抬头,才发现抬舆已经到了文渊阁门口。
徐璠一身三品官服,面无表情的立在阶上,刚才那一声,就是他喊出来的。
“是小阁老啊,让你吓了一跳。”肩舆落下,李茂扶着次辅大人下了轿。
“是兴化公太出神了吧?”徐璠这才挤出一抹笑,拱手道:“这一个月辛苦了。”
“哪里哪里。”李春芳也笑容和煦道:“比起在内阁的忙碌,简直就像放假一样。”
“看来兴化公甘之若饴啊。”徐璠便与他一起迈步进了文渊阁。
显然,小阁老就是专门在等他。
‘不知这厮等了多久?看他火气这么冲,一个时辰应该有了吧?’李春芳不禁暗道,莫非这就是陛下的用意?
两人进去院里,此时正是午休,内阁中一片静谧。
徐璠便定定看着他,等李春芳给自己个解释。
昨日,徐璠接到禀报,说赵昊一门中了六个。
小阁老登时就蒙逑了,什么,李春芳一个都没拦下,还多送了一个?
结果昨天一天,徐璠就是在胡思乱想、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其实科学门中多少,中不中,对小阁老都没什么影响。但次辅大人办事这个态度,实在太让人介怀了?
你他娘的难道心里没个逼数?踢掉高拱让你当次辅,不就是因为你人畜无害、乖巧可爱……哦不,乖巧听话吗。
到底是你老李最近飘了,还是以为我老徐家拿不动刀了?
所以他今日一早就来到内阁,准备好好兴师问罪一番,替老爹修理一下不听话的小白兔。
李春芳见徐璠竟是连进门都等不及,在院子里,就要自己给说法,
不由想到了那个暴躁跋扈的严东楼。
李相公暗自腹诽道,果然小阁老都是一路货色,专门替自家老子咬人的狗。
他忙打起精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徐璠解释道:
“正要对小阁老分说,那科学四子的文章着实厉害,本来五魁首中定有他们四个,会元也不会是田一俊的。而是在那王鼎爵和王周绍之间产生。”
“哦?”徐璠不禁倒吸口冷气,他倒也没料到,科学门人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元辅也是做过大主考的,当对小阁老讲过,主考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如果将明明能中经魁的卷子黜落,房考官是要抬轿子的,那就太难看了。”
李春芳欺负徐璠没进过贡院,不知道里头的潜规则,便叹气连连道:
“老夫已竭尽所能,将那四子的名次压了又压。前五只留一个,而且是第五名;另外三人,落在二十名一个,三十名一个,六十名一个。就这,已经很是惹房考官非议了,若是再往下压,老夫这个主考的威信,也就荡然无存了。”
说着他笑笑道:“下月殿试的总裁官当是元辅吧?届时将他们都打入三甲就是。区区同进士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一样能打击到,那劳什子科学?”
“你……”徐璠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吱作响,可李春芳这话,偏偏又让他发作不得。
小阁老总不能说,不嘛,我偏不,我就想让你来干。你不干就是坏蛋……
人家可是堂堂次辅啊,事情能跟他交代过去就行了,他还想驱之如奴仆,怕是做不到。
徐璠还准备再哔哔几句,这时陈以勤从值房出来了。
“哎呀,兴化公,多谢多谢啊。”陈以勤喜气洋洋,儿子能考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