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四品大员请你吃饭,那绝对不会单单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午饭过后,三人移到花厅吃茶,吴时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侄子支走。
吴康远闻言有些意外,歉意的看一眼赵昊,这才怏怏而去。
待到花厅中只剩他两人,吴时来便将话题引到了赵昊那本初见集上,笑道:“怪不得古人云诗才本天授,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没法相信,贤侄这样的风流少年郎,能写出昨夜红楼梦那样深沉悲凉的诗来。”
“哎,今年家里遭了变故,有些感触罢了。”赵昊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早想好该如何应对了。
“是啊,赵老大人遭的是无妄之灾啊。”吴时来便看着赵昊,缓缓说道:“我老师也时常说,如今大明入不敷出,正需要赵老大人那样的理财高手呢。”
吴时来口中的老师,自然是指徐阁老了
赵昊闻言全身血流一滞,他自然能听出对方这话的言外之意来。
这是在暗示自己,徐阁老或许能帮老爷子东山再起呢!
若是老爷子能起复,他又何苦去抱别人大腿?安安稳稳当个衙内,只等别人来抱大腿,还不是美滋滋?
但旋即,他沸腾的血液又冷静下来。天下哪有不要钱的午餐?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
他便装作没听懂的,对吴时来叹息一声道:“家公是京察下去的,怕是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了。”
“哎,贤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却见吴时来摇摇头,微微笑道:“你祖父是京察下去的不假,但当初对你祖父的处分有些重了,只怕是有人在借机讨好当权,如今阁老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会在合适的时间禀明陛下。”
顿一顿,他瞥一眼赵昊,大有深意道:“对了,陛下可是看过初见集的。”
“哦?区区拙作,居然连陛下都惊动了?”赵昊不禁大吃一惊。
“是长公主献给陛下的,说新君一登基,大明就出了诗人,是吉兆,引得陛下十分高兴。”吴时来轻笑一声道:“所谓故上好之、下必趣之,想必今后你的大作,都将在第一时间传到陛下耳中。”
“那往后我可不敢乱作诗了。”赵昊不禁苦笑,初见集面世也就一个多月,这大明朝文化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哎,贤侄此言差矣,这是你的优势,要善用它多为天下人做好事。”吴时来终于说到了题眼上,压低声音问道:“贤侄怎么看徐阁老?”
“拨乱反正的救时良相。”赵昊轻声答道,这话并不亏心。
“是啊,当年大明南有倭乱、北有边患、外有贪官横行,内有奸佞当道,若非天赐大明徐阁老,苦心经营、调理阴阳,我大明早就国将不国了。”吴时来长长叹息一声,深深看着赵昊道:“可惜因着前番高新郑的缘故,陛下对家师有些误会。再加上陛下身边的奸佞逢君之恶,多为言官所沮,陛下竟认为是家师在背后指使他们做的”
赵昊轻轻点头,心中却暗暗冷笑,所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他徐阁老倚仗言路干倒了高新郑,就自然要承受言官们肆无忌惮、沽取直名所带来的恶果。
“贤侄与我家肇东相交莫逆,”正胡思乱想间,忽听那吴时来低声说道:“请你务必帮个忙。”
肇东是吴康远的字。
“世叔请讲,只要能做到的,小侄自然在所不辞。”赵昊忙正襟危坐,心里却警惕到了极点。暗道这厮不会让我写诗讽谏皇上吧!
那可是打死不能干的。
“请贤侄写两首诗,与我老师唱和一下。”却听吴时来道明本意道:“这对贤侄来说,当是易如反掌吧。”
还好赵昊暗暗松口气。无论何时,拍马屁的危险系数,都比讽谏低多了。但他还是一脸为难道:“这怕不太合适吧,我还是个孩子,怎好与元辅唱和?”
“哎,合适的很。”吴时来却摆手笑道:“论起年龄、官位、德望,这大明朝有谁能跟元辅比肩?但文坛不是官场,只要你文章写得好,诗做得好,你的地位就比别人高。不然文坛之中,比王弇州年长者不计其数,却偏偏公推他为盟主?”
“对了。“说着,吴时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起身到书架上拿来一摞诗稿递给赵昊过目道:“王盟主也为家师写了不少诗,你看看。”
赵昊忙双手接过,一本正经的拜读起来。只见那摞诗稿足足有三十余篇之多,尽是些让人读着都脸红耳赤的阿谀之辞,也不知王盟主是怎么写出来的。
当然,徐阁老帮王盟主的父亲平反,感激之余写下这样的谄诗报答,倒也说得过去。
显然,吴时来拿出王盟主的诗让赵昊看,就是给他打个样看看,人家王盟主都不要脸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赵昊心说也是,只要能帮老爷子起复,我就是管徐阶叫爷爷,也没啥丢人的不过人家徐阶本来就跟他爷爷一般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