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那被围攻的汉子似乎心有顾忌,一根扁担虽挥舞的密不透风,却只是将攻击尽数挡下,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那伙乡民并没看出他的克制,反而愈发猖狂的大叫道:“这假和尚快撑不住了!”
“加把劲,打死他!”
之前东南倭患持续十余年,各地乡绅纷纷组织团练自保,是以这些乡民无论是出手还是配合,都颇有章法,并非乌合之众。
七八根铁锨、锄头劈头盖脸朝那汉子周身砸去,他虽然武艺高强,可扁担并不趁手,又只守不攻。终于咔嚓一声,手中的扁担断为两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汉子有些措手不及,没法再格挡朝着面门劈来的铁锨,忙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的仰面躲了过去。却仍被铁锨扫到了头,登时血流不止。
眼看一招得逞,那些乡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愈加凶狠的围攻起来,想要趁他病、要他命!
忽然,一股劲风从几名乡民脑后袭来,那几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拎着脖子,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丢到了河中。
扑通扑通落水之后,他们这才听到一声暴喝:“住手!”
余下四五名乡民,才发现来者是个赤手空拳,裸着上身的疤面巨汉。
虽然这巨汉让人胆寒,但他们自觉人多,手里又有家伙,岂能不战而退?
再说,不是应该先喊住手再动手的吗?偷袭之后再喊住手,劝架的诚意在哪里?
“少管闲事!”为首的乡民抡起锄头,作势要砸向巨汉。
那巨汉一把抓住锄柄,冷冷看着他。
乡民想要抽回锄头,可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锄头却依然纹丝不动。
“愣着干什么?并肩上啊!”为首乡民心下大骇。
其余乡民忙放过了被鲜血蒙住眼睛的汉子,挥舞着铁器朝高武攻来。
高武冷哼一声,长臂一甩,将那为首的乡民连人带锄头,全都扔到了河中。
然后他展示出与身形不相称的敏捷步伐,轻巧的闪躲过乡民的攻击,一拳一个,将他们悉数打翻在地。
看着仅吃了一拳,便倒地爬不起来的乡民,远处的赵昊这时恍然大悟。原来高武是怕自己力气太大,所以才用衣服缠住拳头,以免打出人命。
又能打,又谨慎,还话不多。本少爷的眼光怎么这么好?
河滩上,那受伤的汉子也擦净了脸上的血迹,感激的看向高武,道谢的话却变成了一声轻咦。
“咦,是你?!”
高武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只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一时却对不上号。直到听到他说话,才张大了嘴巴,吃惊的说不出话。
显然,也认出了对方。
那人似乎对高武很熟悉,知道他有语迟的毛病,丢掉手里的断扁担,沉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
看到那些被他丢到河里的人,已经挣扎着爬上岸,高武点点头,转身就跑。
那人也捂着额头,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远,那几只落汤鸡就上了河滩,躺在地上的乡民也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显然,狡黠的乡民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二大爷,他们跑了!”众人朝那为首乡民道。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乡民一把拽下头顶的大蓬绿藻,狠狠啐一口道:“去他家!”
那厢间,高武领着那汉子,跑到了赵昊藏身的大树旁。
赵昊竖起大拇指,刚要夸赞高武一番,却见他二话不说,一把将自己拎了起来。
赵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高武背在背上了,撒丫子就往码头方向跑。
那汉子犹豫一下,也跟在了后头。
跑出半里地,见没人追上来,高武才放缓了脚步,闷声说道:“乡下宗族械斗,动不动就能喊来成百上千,咱们捅了马蜂窝,赶紧逃跑。”
他可是义乌矿工出身,对此自然十分警醒。当年戚继光也是在目睹了那场持续月余,死伤千人的义乌宗族大械斗后,才毅然决定招募悍不畏死的义乌矿工,组建戚家军的。
“那这位朋友的宗族在哪里?”赵昊看向那汉子,见他的伤已经止住血,只是左边眉头高高隆起,看上去十分吓人。
“小人是外来户……”那汉子说话细声细气,跟高武的粗嗓门形成鲜明对比。
“他法号天真,是我戚家军的僧兵。”高武已经组织好语言,沉声介绍道:“僧兵是俞大帅帮我们戚家军训练的精锐,每战必冲锋在前,为大军披荆斩棘,不知立下多少功劳。但他们从不要求表功,将士们都打心眼里佩服!”
“哇……”赵昊看着那汉子浓密的头发,才发现确实要比常人短一些。但这会儿顾不上八卦,便沉声问道:“那你可有家人在此?”
“有的。”汉子脸一红,小声道:“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