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书也只摇头轻笑“懋修曾向我提及他自入朝起,每每觉这位兵部尚书杀心颇高,我这一番动作,只盼彦修多少能改改他那性子。”曲端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梅栎,转身也笑着对林景默道“此汝家荀令。”说罢,也不打伞,直接在秋雨里打马而去。
刘子羽却在张浚这里多盘旋了一阵,待他最后一个离府时秋雨已密,细雨如丝如线从道旁飞檐上落下,街道迷离一片延伸至远处更是如烟似雾,刘子羽挥手退开仆从,也不乘车马,撑开和雨色同青的油纸伞,轻拢了砖红色的袍服,缓缓行步在几无一人的街衢上,片刻后突然失笑起来“那唱词说的是我啊!”纸伞轻移,伞下人抬头看了一眼遮天雨幕,摇了摇头,复又轻甩左手衣袖负在身后,动作间一缕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融入这雨中,莫名教人联想到“无力红妆卧晚枝”。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安得促席,说彼平生。”吟声越来越低,终于随着那道挺直如剑的身影一道消失在长街尽头。
九三:壮于頑,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
数日后,本已平复的街头巷议野火复燃,不过内容却是换了,乃是谈论曲端身为十大节度,一军实权都统,跟西府枢相张浚及兵部尚书刘子羽私下过往甚密,有文武勾结之嫌。夏侯远难得失态,焦虑地在书房走来走去,右手作拳颇为愤恨的砸在左手掌心,“这群御史怎地连无知百姓嘴里的荒唐之论也不放过!节度,他们就是跟你过不去!”曲端端坐在书案后,嗤笑一声,手上不停擦拭着一把宝刀,夏侯远眼尖认出那刀还是旧日在关西时打的。“明珠薏苡,说到底只在君王一念。夏侯你这是关心则乱了,当今官家襟怀之宽广,虽古圣君弗如。你不必多虑,且看!”
果然疏至御案,上皆没之,此事遂平。
九五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秋去冬至春来,三月三,上巳佳节。官家特许休沐一天,却又特意下旨招了杨沂中内宫伴驾。
这天曲端却没出门,而是在书房里招待了一个难得的客人,却正是户部尚书林景默,二人谈论许久,直待一壶茶都添没了,林景默才起身告辞。曲端恍恍惚惚地把人送出门,再次回书房,想起方才谈话之时小林尚书特意指出的本朝初那位“严明御下,尤傲狠”的王嗣宗,默然良久。而林景默临别时那句“曲都统怕是寻错方向了,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曲都统也是能文的,当知夏侯校尉用典。”更是让曲端惊心动魄。
叹了一口气,曲端重重地敲上桌案上那叠书信,眉头皱的更紧了。信中的资料相当详尽而完备,神武门附近多是文官及僧寺道观,而其中并未听说哪户“绿竹流水人家”里有适龄女眷。转头看了看从一开始就杵在旁边装木头人的夏侯远,再次叹了口气。
满室静寂,春柳春花掩重门。
还是二张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弥漫的尴尬,大概是因着节日,二张今日也换了文官打扮。张中孚略一瞥案牍上的文字,心中有几分明悟,看了一眼夏侯木头人,摇了摇头笑着解围“节度何不趁此佳节跟我兄弟二人出门耍耍,莫要辜负好春色,夏侯之事,日后再说!”曲端正因夏侯意乱,本想回绝,忽思杨柳风轻,红杏枝头,心中一动,话到嘴边转而同意。只临出门时又咬牙让夏侯远也跟着来“自个儿去马厩挑匹好马,歇歇那可怜的骡子吧!”
说话之时,似有一只狸猫从树丛花木里跳跃而过。
四人骑马沿汴河缓缓而行,只见风露含花气,春波漾日晖,道左逢游女,歌管传新音,歌曰“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四人不觉驻马倾听,一曲歌毕,曲端击掌赞叹“易安居士绝妙好词,如此胸襟,难怪官家之作常借易安居士名号。”谈笑之时,曲端也没忘一路观察自家亲卫对汴河如云佳人的态度,但每每转头之时总与夏侯远诚恳的目光对上,越看越觉憋气,终是忍不住轻声出言喝问“你蹉跎至此,年过而立膝下也无一男半女,若是那人不应你,日后将奈何?”夏侯却难得大胆的折了一只花递至曲端面前,笑嘻嘻道“这花开的却好,节度要不要也簪上?”
曲端定睛看了一眼那枝“照眼还若锦绣堆”的丁香花,心头一梗,手忙脚乱的拒绝夏侯远为自己簪花,二张只做不见,留下夏侯远自个儿在一旁委委屈屈明明在关西都是我给节度簪花的,怎么到了京城节度就越发拘泥了!
与此同时,汴河一座酒楼里,昔日太学三人组竟也是趁此假日小聚一番,也是遥遥听到了这首新词,也各都赞叹“难怪官家宁可提易安居士也不提二妃。”张浚摇头不止“此官家私事,我等还是不要再提了。”赵鼎亲自替他酙了一杯,殷殷问道“去年深秋那场街论风波,虽是虚惊一场,但德远实不宜在今日大张旗鼓请我和胡明仲宴聚的。”
张浚端起酒杯轻呷一口,眉开眼笑道“区区小技上不得台面,我只盼元镇兄从此不要与我生分了才好。”闻言,胡寅放下筷子,刚想说话,却被赵鼎抢先一步“咱们当初骤逢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