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就在绝大多数人都学着六太子一声不吭时,一人忽然拱手出列,赫然是面色发白的太师奴。“四太子若在,必然赞同谈和的陛下怕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
赵玖扬声而叹。“此事跟许和不许和没有关系,而是说,兀术自淮上至南阳,自南阳至尧山,自尧山至河东,自河东至获鹿屡败屡战,也堪称一奇男子了所以说好听点,那就是此人不死,朕不得安!说难听点,便是打了那么多仗,朕总要杀人出气的!”
言至此处,赵玖复又扫视了所有降人一通,再度重申:“朕就是要他死议和,你们来杀,不议和,朕自发兵去杀!”
所有人彻底无声。
“走吧!”赵玖忽然起身,干脆拂袖,然后直接往真定城方向而去,彼处,韩世忠已经率御营左军控制妥当。
龙纛下,众人匆匆跟上,而金国六太子讹鲁观以下,一众降人五六十之众更是不敢怠慢,准备仓促追上。
然而,走了两步,赵玖复又回头,冷冷相对:“六太子朕让你走,不是让你跟朕入城而是说,既然事罢,不妨早归燕京,带着朕的内外八条去做汇报。”
讹鲁观等人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对方居然是要放自己走?实际上莫说是讹鲁观了,便是昨夜还叱咤风云的洪涯都愣住了偏偏又委实一个字都不敢吭哧出来的。
“赶紧走吧!”赵玖最后催促一声。“你们今日要见朕,不过两件事,一则献城求生二则代替金国与朕谈论议和之事两者相加,本该放你们早走唯独战马珍惜,却是一匹都不能与你们,且自寻脚力城中降军,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就不要多想了。”
说完,这位官家直接动身,再不回头,周围将领、军士、近臣也都纷纷尾随片刻之后,河畔受降之地便只剩下一些甲士往来不停,却是往来押送真定降军的。
讹鲁观等人初时依然不敢乱动,等了许久,确定无人理会以后,这才茫茫然绕开真定城,往北面新乐而去便是洪涯,踌躇许久,看到果真无一人理会自己,也只好一跺脚,咬牙跟上。
你还别说,在绕过真定城,确定逃得生天之后,真定降人大约五六十众,虽然无马,却个个矫健如飞,当日傍晚便来到了北面滋水,却又不顾疲惫,匆匆寻桥渡河,然后方才暂时放松下来。
随即,众人寻得一座河畔依然空荡荡的小村落,然后自请六太子高坐,复又听从勉强打起精神的洪涯洪侍郎调遣,乃是一面生火,一面又往村内努力找得几个陶罐,准备烧一些热水,稍作歇息,然后便要再接再厉,今夜便要再渡沙河,抵达新乐。
不管如何,不用做阶下囚,且继续做人上人,总是极妙的。
但是,就在众人刚刚烧起水来,忽然间,马蹄阵阵,便有近百骑规制自北面而来。
众人半是警惕,半是希冀。
而匪夷所思的是,来骑虽然势大,却是因为一人三马,骑士不过十骑模样,且极为狼狈,既无甲胄,也无长兵,只是带着一些简单弓弩、短刃而已,明显不是大家熟悉的宋军或者金军。
“是蒙古人!”
眼瞅着对方直接往火堆前驰来,傍晚余晖下,常年驻扎大同府的六太子忽然猜度出了来人,继而释然。“蒙古人都是赵宋所统,应该不会出事的那位官家不是食言之人。”
“但也没必要多生事端。”自从重新上路后就一直有些思绪不安的洪涯低声相对。“这些人明显从北面来,未必知晓咱们已经被赦而且咱们全是单衣,无甲无械,又累又饿一旦他们有了歹意,咱们只是箭靶。”
六太子当即颔首认可。
不过,六太子和洪涯俨然是多虑了,这些蒙古骑兵明显也是有事的,而且同样疲惫不堪,他们匆匆来到火堆前,其中自有几个通汉话的人主动出来,一则问南面滋水渡桥躲在,一面只是讨了些热水来兑马奶,准备稍作休息补充。
且说,真定降人这边,有文有武,但因为投降的缘故,孤身单衣出城,什么都没有,此时走了一整个下午,更是疲惫,待见到马奶,便有人主动搭话,恳求赠予。
而对面的蒙古人倒也和善,直接分出许多马奶来,双方气氛一时更加和谐。
不过,六太子也好,洪涯也罢,能去当面见赵宋官家投降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平素锦衣玉食?所以一口又酸又冲的马奶下去,立即被熏得受不了,多有人出丑复又引得蒙古人哄堂大笑。
但也就是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师奴却被显现了出来,因为其人喝起马奶,根本就是毫无阻塞。
“你莫不是太师奴吧?”
忽然间,一名通晓汉话却蒙古装扮的骑士直接借着余晖与火光,认出了对方。“你不是跟了金国四太子吗?如何在这里?”
太师奴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果然发觉对方有些面善,停了半晌,方才意识到什么:“你是撒八?耶律撒八?”
“是我!”撒时喟然。“不想咱们二人此生居然还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