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人,竟是自己在湖广结识的丐帮弟子韩筱锋。
“是他?”叶飞惊出了声来。
陈璋笑道:“打头的那个正是当今武林的盟主、华山的掌门人赵岵,另一个是少林觉字辈的高僧、罗汉堂的首座觉海,中间两个是武当九子中的冲明、冲月,接着两个是丐帮的帮主周大雷和他的徒弟韩筱锋!最后两个嘛,则是岳阳门骆千海的门人,叫作吴章、越法。小子……当今武林的盟主,和上三门的高人都到了,知道出来这趟的分量了吧!”
叶飞听了岳阳门骆千海的徒子徒孙也来了,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陈璋了。
说话间,小二已经领着八人上了楼,找了个靠近天井的地方,几个老者一番礼让便坐下,韩筱锋客气的站在了师父身后,那白面无须的赵岵见了韩筱锋轻轻一笑,道:“韩兄弟,自然点,坐下来!”周大雷对他的礼数极为满意,笑了一声,道:“你站着更为显眼,坐下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韩筱锋学着文士对座上行了一礼,便笑着坐下。
小二端了酒菜上来,那老僧觉海和武当的冲明、冲月见了荤菜,都相互一视,尴尬的笑了笑,赵岵道:“三位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着相?”三人听了他的禅机,都哈哈一笑,礼让着动起了筷子,韩筱锋心眼活泛,便抢着为他们斟酒。
坐在这一头的叶飞正要说话,却被陈璋示意禁声,叶飞心领神会,便一句也不敢多言了。
那边座上,赵岵八人吃喝了一阵,觉海和尚道:“瞧见姓陆的了吗?”赵岵道:“一进门就瞧见了,只怕他也早就认出咱们这几个了!”只这一句后,几人再也没了对话。
一更时分,酒客们散去了一小半,上上下下顿时清净了不说,但划拳行令的,嬉笑怒骂的声音更大了。一更一点,该走的酒客们都走光了,剩下些不走的,不是要到后院的客房住宿,便是要在这酒楼里宿醉的,总之,一更三点暮鼓敲过之后,大街上不能有行人,要是被捉着,可是要问罪笞打五十的。
三点时分,暮鼓敲响,夜禁开始。戏台上敲锣打鼓,调弦试音,有胆大的已经唤出了莺莺燕燕,开始在角落里调笑嬉闹。
戏台上走出来一个艳丽的小丫头,先是配着丝竹声轻启歌喉,头一个节目,唱的便是《水龙吟:“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
这首词乃是南宋大词人陈同甫所作,说的是伤春念远之情,但仁人志士又多能从中看出些克复中原的寄托来。
“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这声音婉转悦耳,便连隔壁的赵岵和冲明、冲月二人,也忍不住闭目摇头,抚掌击拍。
小二趁着这个功夫挨个关窗关门,就在最后一扇门将要掩上的时候,门口却有个衣着破烂的非要进来,小二见他破落,死活要将他往外推。
叶飞余光一扫,却不正是在南阳府裕州境内那个野店里遇到的庄稼汉吗?山遥路远,河南一省千里灾荒,果然正如那刘文元和胡老镖头所说,凡是出省的路口,都有兵马把守,自己随陈指挥使靠着锦衣卫的铁骑之威才得以通过,也难为这个庄稼汉了,他不似陆云汉一般,身怀着绝世的武功,可以横行无阻,一个乡下人,是怎么通过的层层包围,走到这京师来的?
满楼的华盖学士都在闭目倾听这天外妙音,没人会注意到那个老实而又活泛的庄稼汉,叶飞心底闪过一丝怜悯之情,但也随着大门随即关上了——今夜将有大事发生,他没有心思在这些小事上面分心。
声音暂歇,接着换头唱下:“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
叶飞又望了望楼下斗笠罩面的陆云汉,见他正自低着头自斟自饮,倒显示出了一份从容与莫测高深。
“……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一曲歌阑,上中下三层都传出了阵阵叫好声。
陈璋望着叶飞,轻轻一笑,替他倒了酒,笑道:“小子,在京师住了这么久,还没见识过这般乐子吧?”叶飞举起杯饮下,咧嘴一笑,故意换了个声音道:“管得严,从没出来过!”这两句倒是无关紧要,陈璋说也就说了,没什么怕的。
三楼上有人高喊了一句:“有更得劲一点儿的没啊?有就上啊!”“是啊,又不差你银子!”叶飞抬头一看,却是一桌喝得面红耳赤的富家公子哥儿们,一个个的都已经扯开了胸前的衣物,东倒西歪的冲着台下喊叫。
帘幕后面走上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高挑女子,各个衣着暴露,看样子是异域之人,已经和着音乐扭臀摆臂舞了起来。
叶飞望着台下,一阵摇头叹息:又有谁能够想到,白日里就是这帮子斯文学子,将这登丰楼当作士林圣地,登楼赋诗指点江山,而在夜禁之后,又偏偏在此依粉偎黛,狎妓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