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脸抽泣起来。
陆云汉也不去哄她,自顾自去绑伤口,由着她哭完。沈秋月哭了几声,又伸手去帮他包扎。
沈秋月替他穿戴整齐,轻轻靠在他肩,柔声道:“发了这么大的地震,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我虽成了亲,却也还是峨嵋弟子,按着以往,山的俗家女弟子成了婚,都要和新郎官一起去香祭拜菩萨,顺道答谢师恩的……”
陆云汉闻言叹了口气,沈秋月又道:“师父他老人家只收了两个俗家弟子,师兄欧阳岳老早成名,现下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了……”
陆云汉接道:“过阵子,过阵子,等咱们打听到沈大小姐的下落之后,安置好她,就去峨嵋山好不好?要不然咱们找到了沈大小姐,就直接带着她一起回峨眉山。”
沈秋月听了欲言又止,陆云汉伸臂挽住了她,叹息道:“闲云庄遭了大难,大伙儿都是吉凶未卜,沈大小姐孤身一人,又恰恰在咱们俩的眼皮底下不见了,且不说我与闲云庄下下交钱匪浅,便是你我夫妻两个的婚事,也都是闲云庄操办的,我又岂能置之不理!”他越说心事越重,进而长长一叹。
沈秋月也长叹一声,道:“我知道的,你重义气嘛!”陆云汉回道:“人生在世,就该义字当先,过去我年少不知,现下既然晓得了,就该勉力为之。”
见沈秋月不搭话,陆云汉坐直了身子振色道:“秋月,咱们进去瞧瞧如何?”沈秋月转过脸来,抿了抿嘴唇儿,点了嗯了一声。
陆云汉又道:“放着仇人在此,我岂会放过他去?咱们去瞧瞧,这恶贼跟着狗官又在做什么勾当!”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绕墙而入。
沈秋月拉住了他的衣襟,柔声道:“你……你的伤不打紧吧?”陆云汉摇头道:“不打紧!不打紧!衙门里这些当差的都是些废物,用不着害怕。只有那仇人有些手段,不过他纵然厉害,也挨了我一招,伤势比我只重不轻,再加你百臂钩沈女侠,咱们夫妻俩以二敌一,谅也无甚大碍。”
沈秋月听他一说,当下放心不少,又取了随身双钩在手,随着陆云汉双双跃房去。
绕过过了大堂二堂,直至后堂堂,再向内便是后花园。灯火通明处,两个丫鬟正进进出出地向内传菜,一个师爷模样的低声指挥着,最后掩了房门。
陆云汉二人不敢大意,小心绕到了后花园内,蹲下后墙下,借着后窗仔细听去。
那师爷率先道:“差驾临,县尊大人命夫人亲自下厨,烹了几样小菜,不成敬意,不成敬意!”七把头生硬地回道:“在下有伤在身,吃些饭再饮吧!”
只听马县令哼了一声,似将酒樽重重地摔在了桌。那师爷忙赔笑道:“嘿嘿……既如此,就请差动筷,请动筷!”
七把头笑了一声,道:“谢过了,请,请,马大人也请!”接着一阵风卷残云。
半晌无语,七把头吃了一阵,又率先开口道:“谢马大人款待了,在下这头一杯酒,先敬马大人了。”那马县令语气缓和,也回道:“不敢,请,请!”
屋内开始饮起酒来,气氛渐渐融洽,那师爷也干笑着赶话,又差人撤走了席面,换了下酒小菜。
那师爷对这七把头极为客气,陆云汉正猜测这七把头的身份,又听见“哗啦”一声,碗碟被打翻在地。
师爷忙赔笑道:“县尊大人今日操劳过度,累着了,累着了!”又哼唧着似是在捡碗筷。
七把头也长叹一声,道:“又是赈灾,又是放粮,难为马大人了。”师爷接道:“是啊,是啊!先是闲云庄发生血案,县尊大人就已焦头烂额啦,哪知又来个地震……现下又有强人要劫粮,唉,县尊大人,难呐!”
那马县令阴阳怪气得一阵冷笑,已经酒劲头。
七把头应了一声便不言语,只是一声长叹。
那马县令却朗声道:“韩子云: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与世云。想那闲云庄庄主沈某,单靠蛇鼠之机聚敛财富,又散毫厘与四方,邀名于庙堂,竟以商贾贱籍,一朝得恩与高天,垂赐功名锦绣加身,尚不思修德点检,专结交四方亡命草莽、盗强之辈,绿林之中,居然高颂其有什么孟尝之风,唤作什么小范蠡……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算不得稀奇,算不得稀奇!”
他越说越兴奋,俨然一派书生腔调,陆云汉早已听得头皮发麻。
马县令又道:“范蠡何人?兴越灭吴匡扶社稷,三散家财而造福苍生!孟常何人?为官一任功在千秋,还珠合浦而德昭后世……”扑通一声,似是摔到在地,那师爷又哼唧着将他扶起。
马县令哼了一声似是推开了师爷,意犹未尽,继续道:“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破财免灾,奔走与鞍间,不过投机取利之徒!结交强盗,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虽非朋党宗强比周,其恶犹过之……嘿嘿,闲云庄,小范蠡,算得什么大侠?死的好,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