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柱叹了口气:“你说你……何苦来哉,揽这种得罪人的活儿。”
“得罪人?”林跃说道:“你忘记我以前去市里给邱英杰解围时说的话了,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何况我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陈金柱不解:“深意?什么深意?”
“这次事件,有五分之二的商户跟着我签了字,那你说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他们会不会也投赞成票?剩下的那五分之三,洗牌出局一部分,再进来一批新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以后会不会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考虑我的意见?至于剩下那一小撮顽固不化的,他们愿意跟大势为敌,螳臂当车跟钱过不去,那就随他们去咯。”
放在以前陈金柱可能还是听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当了这八九年的镇长,多少也积累了一点从政经验。
“你……你这是要搞商会?”
“舅舅,我发现你变聪明了,不过头发没秃。”林跃说道:“经过这场假货风波,我想那些有远见的人肯定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很多事情等公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能做的只剩亡羊补牢这件事,所以为了维护大家的利益,不至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建立商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只有在一线经商的人,才能及时且准确地把握市场动向,做出恰当的反应。”
陈金柱说道:“这事儿……是邱英杰策划的吧?”
林跃干笑两声:“是,是,没错,是邱英杰策划的。”
“还是他看得长远啊。”陈金柱叹了口气:“得了这种病还为市场里的商户着想,你说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林跃说道:“邱英杰那边不必太担心,张学已经从美国赶回来,要接他去国外治疗。”
“这病是绝症吧,国外能治好吗?”
“放心吧,发现的早,问题不是太大。”
“那就好,那就好。”
可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景,也可能是近几年生活好了,不缺衣少食了,陈金柱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对钱的事斤斤计较,待人也和善了不少。
林跃站起来说道:“那还有事吗?没事我去做饭了。”
“没事了,没事了,快去吧,你这一说,我肚子都饿了。”
陈金柱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跟在林跃身后往外走:“你收拾鱼吧,我去外面再买俩下酒菜。”
“好。”
林跃答应一声,进厨房忙活了。
……
三天后。
义乌火车站。
张学拉着拉杆箱,一脸不耐地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买票的时候这些人生怕买不到票,你挤我我挤你,检票入站的时候生怕赶不上车,又是一通谁也不让谁的狂挤,到了月台上还这样。
要不然她不愿意跟邱英杰来义乌生活呢,北京的物质条件是一个原因,这边的人文环境也是一个原因。
邱岩和她手拉手站在一起,一脸不舍地看着她的林叔叔。
邱英杰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神色复杂地看着火车站斜对面的高楼,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不舍。
要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并为之奋斗十几年的地方,心情当然不会好过。
“行了,别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忒矫情,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林跃拍拍他的胳膊:“到那边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病情稳定后你想干什么都没人拦着你。”
“你啊你。”邱英杰给他逗乐了,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年轻人说矫情,还真是……
“小商品城就交给你了,不要对他们太苛刻,很多人没有读过几年书,眼光没你长远,你不能拿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们。”
“行了,我知道了,你都不是领导了,还一副教训的口吻。”
“我这哪里是教训,我是在劝你。”
经过之前的闹剧,邱英杰多少看出点端倪,这小子要是玩儿起阴的来,没几个人能不被坑,这样的人一心做好事,那自然是义乌之福,可要是诚心使坏,那破坏力……绝对相当惊人。
“行,是劝,是劝。”
吱……
林跃的声音被火车入站的声音淹没,月台上的人提箱子的提箱子,扛行李的扛行李,翻包拿票的翻包拿票,准备第一时间上车占座,而穿着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一边维持秩序,把那些越线的积极分子喝退。
“车来了,准备上车吧,看好邱岩,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
邱英杰转身走到张学身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了,回去吧。”
林跃说道:“谁送你啊,我送岩岩。”
邱英杰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这小子太没正行,谁的玩笑都开。
“林叔叔,我同学说我去了那边会吃不惯美国饭。”
“都说了叫林大哥,我这媳妇都没娶呢,叔叔?越叫越老。”
邱岩看了一脸哭笑不得的父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