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但也知道这次没办法了,就是有点遗憾,舍不得。”
医生护士对生老病死都见得多,平常不会有太多心理波动。
可陈墨老爷子的故事在医院里人尽皆知。
大约五六年前开始,身体每况愈下的老先生便成了医院常客。
很多次医生们都以为他撑不下去,烈属福利院和殡仪馆都在准备后事了,结果他每每总能奇迹般的重新打起精神,缓过劲来。
他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他总说,自己家里人本来就不多,没什么亲戚。
如果自己走了,娃将来找回来,啥也看不着,得多难过?
我老陈当年也是扛过枪的铁汉子,枪林弹雨都不怕,我说不死那就不死。
黑白无常都怕我。
大家也都盼着这倔强执拗的老头能梦想成真。
可时间终究是人世间最无情的钝刀子,谁也敌不过。
再坚强的老头一年年的撑着,一次次半步迈进鬼门关又挣脱出来,总会有不得不服输的那天。
他心想事成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现在他终于要被迫放弃了。
陈锋吞吞口水,问道:“是陈墨在里面吗?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略显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是?”
“我是他孙子,陈锋。”
众人:“什么!”
三十秒后,陈锋出现在了病床前。
老人并不知道他已经进来了,只软软的半躺在被摇起一半的病床上。
病床旁的柜子上摆放着不知削好了多久,已然有些氧化发黑的苹果。
旁边还有个碗,里面是老爷子早上起床时吃剩下的汤圆。
这是他很多年的习惯,可惜这次实在吃不完了。
老人双手摆于胸前,十指互扣,微微偏头,浑浊的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照耀在榆树上。
轻风吹拂,枝条微晃。
比起二十年前,此时的老人脸上多了很多沟壑般的皱纹。
他的表情很平淡,牙帮子却咬得很紧。
他正在用力的呼吸,但呼吸却持续不断地在减弱。
旁边的心跳监测仪上荧光跳动的频率正一点一点放缓,但随着他每次用力呼吸时胸腔的抬起,又会有稍微变快。
嘴上说着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准备安静地坦然面对死亡的老人,依然不肯放弃。
陈锋慢慢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轻轻出声,“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猛地别过了头。
他先是呆呆看着陈锋。
他目光里的浑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无法言喻的笑容绽放在他这张全是皱纹,满布黑斑的脸上。
他张开了嘴,想说点什么,口中却是嗬嗬连声,似有浓痰。
他似乎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猛的抬起了右手,往陈锋脸上伸来。
粗糙的触感如刀子般落在陈锋脸上,但他却不闪不避。
陈锋心里有很多话,可总也讲不出口。
“嗬嗬!嗬!咳!呸!”
老头突然坐直了身子,然后往旁边呸地吐出口痰,他再回过头看着陈锋。
他喉咙里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他声如洪钟,笑得如昙花绽放。
“哈!哈哈哈!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老头瞪大眼睛打量他,“没骗我,他们没找个人来冒充你,你和你爸看起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老头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陈锋脸上刮。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陈锋。”
“还姓陈?”
“嗯。”
“哈哈哈哈哈!”
老头狂笑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但眼眶里却猛地涌出两道止不住的泪痕。
他赶紧又抬起左手,拼命揉眼睛,“不成不成,这破玩意儿挡住眼睛了,我都看不清你了,我得多看一眼。”
陈锋在旁边坐了下来,“没事,我现在很有钱,能治,爷爷你早点好起来,回头让你看个够。”
老头又摇头,“不用了,已经够了。自己事自己明白,我再不走,阎王爷得撂挑子不干了。没事的,反正我这辈子够了。”
陈锋不答这话。
老头又问:“结婚没?有娃吗?”
“还没呢。”
“有对象吗?”
“有。”
“那你可得加把劲啊!”
“嗯啊。”
老头渐渐变得更亢奋起来,再大声说道:“嗨,我问这些干嘛,反正你回来啦,我下去之后跟陈家人,跟你爸妈都能有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