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庙几日之后,李潼便有一种自己将要破茧蜕壳、羽化新生的感觉,实在是太无聊了,枯燥到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不对的。
每天就是参课诵经,然后归舍安坐,活动场所只集中在佛堂、寝室与会客厅之间,接触的便是那些礼官与僧徒。
类似的枯燥,他倒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哪怕旧年在仁智院幽禁时,起码还有个李守礼在身边吵闹。乾陵服丧的时候,甚至偶尔还能溜出去逛一逛。
他跟他大爷素昧平生,可是现在听到孝敬之名就有点反胃。穷极无聊的时候,甚至想到他奶奶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把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传递下来,顺便点醒他的反社会人格,强化祖孙之间的血脉联系。
之所以觉得这份枯燥寂寞如此难熬,也在于李潼迫切想要知道朝廷跟他有关的人事安排,这关系到他究竟是逆风上扬,还是草草收场。
想要在接下来的时局中立稳,单凭他奶奶的眷顾是肯定做不到的,而且这份眷顾也未必就靠谱。他之前虽然也做了一些人事铺张,可是只凭那些七八品的下僚们,明显是不够应付接下来的风浪。
毕竟以前的他无论行事再怎么张扬,在那些大佬们看来,无非是一个爱折腾的小角色,虽然讨厌,但也没有什么大害。可是现在,他小山头耸的挺正,已经到了必须要正视且铲除的地步。
他西园集会搞得再怎么热闹,假使在这时候有武家一王重回天官吏部,逼迫郑杲不敢再对他大开方便之门、甚至是直接拿掉郑杲,那西园聚众可能顷刻间就会散掉大半。
所以接下来,李潼的王府官佐班底将会是他能走多远的一个重要条件。如今的他,爵是亲王,官则并州大都督,自然不可能再像旧封河东王时候那样几个青瓜随意打发了,将会直接与朝政局面挂钩。
在开元时期皇子皇孙统统圈起来当猪养之前,亲王在政治上的影响力是颇为可观的,主要就体现在他们的府佐配给方面,在朝大臣将会直接兼领亲王府官职。
神龙革命后,中宗李显还能对武三思礼遇有加,两家人互动密切甚至还要超过李旦这个亲弟弟,当然不只是武则天的余泽,毕竟余泽大头还是落在继位的李显身上。经过武周一朝的人事积累,武三思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制衡相王李旦的。
李潼之所以那么急切,受封之后直接在朝堂上便拉拢姚璹,除了找人分担火力之外,最主要的意图就是接下来组班子的时候,希望姚璹作为宰相能拉他一把。宰相手里掌握着中上层的人事权,只要姚璹能真心帮他,李潼的班子才不会太差。
现在姚璹不帮他也不行,朝堂上被李潼强拉出来,彼此间已经有了几分唇亡齿寒的意思。李潼如果走不稳,他也绝对好不了,半只脚已经踏入最上层的角力中来,绝不是再上山搜查祥瑞那么简单。
李潼心里虽然焦急的不得了,但且不说他自己眼下在孝敬皇帝庙出不去,朝廷百司也在封衙放大假、并不正常办公,所以最快也得人日以后才能得知结果。如果再遇上什么大事耽搁,很有可能一月里都组不起这个板子。
李潼就在这种焦躁中熬到了初十,中间几次李守礼等家人入庙来见,都因担心浪费每天两次的会客名额而直接拒绝了。
初十这一天,李潼总算是等来了凤阁舍人王勮,并送来初步的王府佐员名单,以供李潼参详。
这个王勃的哥哥跟李潼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态度还算好,客舍中见到僧徒将脚步虚浮的李潼搀扶进来,连忙起身,并忍不住说道:“大王虽然追慕德义,但也应该珍爱自身啊,何至于如此伤形自毁!”
李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陷下去的眼睛更是血丝暗结,看起来较之此前的确是大有不同。听到这话后,嘴角只是有些无力的翘了一翘,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老子特么哪知道换个爸爸这么苦,每天吃不饱,躺在床上穷算计,能不伤形才见鬼了!
说话间,王勮递上一份敕书,并说道:“朝中诸公今日群拟,为大王高配员佐,籍名略陈,如果大王没有异议,便可由鸾台发令,群僚入事。”
等的就是这个!
李潼接过敕书,看到名单排前几个名字,心绪便略有安定。
打头一个代王师,为司礼卿欧阳通兼领。对此李潼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在朝大员中,欧阳通算是难得能够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他们一家善意的人。
虽然说宰相领衔王师更有牌面,但终究还是不如这样本就关系不错的人舒服,换了一个不对付的王师,整天打小报告,那也挺让人难受。而且讲到时誉名望,欧阳通并不比当朝几个宰相弱,甚至还有胜之。
接下来代王长史,则由麟台少监王方庆兼领。王方庆出身江南名族琅琊王氏,是东晋宰相王导的直系子孙,早前由洛州都督迁洛州长史,眼下则担任李潼故职。
李潼对王方庆有印象,就是因为甚至就连他奶奶武则天都向王方庆求其从祖王羲之的墨宝。虽然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