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之后薛怀义张口,才让李潼稍稍放心,却又转忧其他。
“王有通玄魂游之能?我偶闻风传,所知片言,是否真有此事?”
听到薛怀义这么问,李潼心弦陡然绷紧,并下意识身躯后倾,稍稍拉远与薛怀义之间的距离。
那满身香油、香料味道,实在是有些呛人,但由此也知他奶奶真是不年轻了,五感六识都有迟钝,这么冲的味道也能受得了。
做这些小动作之余,他脑海中也在思绪飞转,薛怀义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什么意思?只是他自己好奇,还是得了他奶奶授意?
他心中快速思忖,脸却是不动声色:“或玄或异,往往都是风闻多于目睹。穷究之下,无非夸言妖异,邀宠众情,真有其事者寥寥无几。”
“正是这个道理!譬如年初春官……咳、咳……”
薛怀义这一时失言,不独自己干咳掩饰,就连李潼也吓了一跳。虽说武承嗣那把戏如何,谁都心知,但他也真的是不敢听。
“不过,王之玄异,自出禁中,我不独耳闻,还翻有旧卷,籍载明,王于仲夏真是不治,但却续命至今,这难道还有假?”
薛怀义又瞪大眼望着李潼,并表示自己可不是轻信谣言,那是真做了一些准备才登门来问。
李潼听到这话,更觉头大。他死而复生这件事,虽然最开始是打算利用一把,但经由官婉儿提醒,也意识到当中不可控的变数实在太多,之后便也不再多作宣扬,只将此当作向亲密家人解释自己醒来后性情大变的原因,在外不敢多提。
几个月时间过去了,这件事也渐渐冷却下来,没成想现在又冒出一个薛怀义对这件事表露出极大的兴趣。且不说对方真实意图是什么,单就对方这一特殊身份,李潼也实在不敢再信口开河、大放厥词。
薛怀义也察觉到李潼一脸的迟疑,指甲刮着微有胡茬的下巴侧首想了片刻,然后才又开口说道:“玄异事迹,往常都是听说居多,身边近畔还真是少有亲见。我又主修《大云经》,佛典多讲死生轮回,也实在耐不住好奇。王是天孙,我则内仆,彼此之间,还是不该俗情疏远,何者不可言?”
听到这番话,李潼简直不知该从何处吐槽,他已经算是敢想敢说,但较之薛怀义还是小巫见大巫。什么叫不该俗情疏远?意思是我得给你送面锦旗,感谢你榻尽忠,给我奶奶一个快乐晚年?
先不说疏不疏远,你那满脑子**画面,敢说我也得敢听啊!
不过薛怀义这略显急切殷勤的态度,还是让李潼想不明白。归来一路,他还在想着该怎么主动打开话题,却没想到见面后反是薛怀义对他追问不休。
至于因佛经之类好奇,他自是不相信。这家伙如果真有这么谦逊好学,未来不至于逐渐丧失竞争力,让位于内虚的沈南。
但见薛怀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情,他在稍作沉吟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死生大境,生人绝难通游。彼境生机灭绝,本非良善所在。薛师福泽绵厚,金光盖身,自然无惧邪祟,诸处可涉。守义久病之躯,魂灵亏耗,实在不敢张目洞幽……”
“嗯……嗯?”
薛怀义听得认真,见李潼只是浅言辄止,又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状似有几分纠结:“我来问你,自是只听真知亲见,问的凶恶了,是怕王虚辞敷衍。你不愿详说,那索性只问几个问题,若还推辞不说,这就有失待客的道义!”
讲到这里,这和尚神情已有几分不善,大概是将要原形毕露了。
“薛师请问。”
李潼抬手止住将待要开口的两个兄长,转又望着薛怀义说道。眼下他家这形势,实在要强不得,丘神虎视眈眈,罪恶小手都已经伸到禁中,也实在不宜区区一点意气便交恶薛怀义。
薛怀义见李潼态度端正起来,这才又露出笑容来:“佛道经传都有说,人间境地如南阎浮提州已经是浩大无边,推想阴府,必然也是广大无穷。依王所见,这说法是真是假?”
李潼心里呸了几声,但还是一脸思索道:“渺渺茫茫,无边无际,薛师经见深刻。”
他是不敢言之凿凿,毕竟不知道薛怀义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薛怀义听到这回答,脸便露出几分喜色,然后便又问道:“阴府既然广大无穷,未必一个阴司就能料理周全。在佛在道,都有阴间尊主,他们自然也是各掌信众,彼此不犯?那么,假使、我说假使有日,我若归往彼境,自有阴司佛王渡我,不必再归别个统率,这是与不是?人间功德,阴间有录,我于世间崇佛,入后自然也无人敢侮?”
“守义学识浅薄,佛道义理少有所涉。但料想应是如此,譬如人间章制道理,州县井然,为尊者若能混管诸处,朝廷又何必供养内外贤士诸多。”
李潼讲到这里,便察觉到一丝怪怪的味道。明显薛怀义不是什么好学之人,以常理来看,也是年轻精壮,没到掐指待死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