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尘粒无声滑落,猪刚鬣抱着钉耙坐在断墙上,打了一个哈欠,无聊的看着捧书的身影,蛤蟆道人踮起脚蹼,探头望去书页,嘀咕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书页空白,但在陆良生眼中一竖竖字迹慢慢浮现。
“我生栖霞山,本是农家子,因缘际会得些许薄财,家国破灭,北上求学得遇良师,从而踏上修行,参悟天机,以期长生久视......”
寥寥几句简言,仿佛让陆良生看到了他的过往,一幅幅画面缓缓勾勒出来,恍然间,见到了一个风雪中的篱笆小院。
寒风吹倒破烂的篱笆院墙,鹅毛大雪贴着窗棂慢慢积厚,冷风挤进窗隙,缩在薄褥里的少年哈出一口气,浑身冰凉。
少年叫陆元,这个冬天过去就满十岁,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又黑又瘦,七岁了走路也不是很稳,父亲陆老石温吞老实,常在田里忙活,母亲李金花为人泼辣,一点也不服输,可家里却是过得越来越穷。
翻过寒冬,满了十岁,跟着父亲和村里的汉子们拉着从地里收上来的粮食、箩筐去城里贩卖,进了城里,看到街边摊上摆放的纸画笔墨,脚像生根了走不动,眼馋的看着它们,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不敢伸手去摸,弄脏弄坏了,是赔不起的。
不久,摊主绕出来挥袖赶他。
“走走,看什么看,不买就赶紧滚蛋,别杵这里!”
少年看着那些书画、笔墨一声不啃,他知道家里没有富余的钱,埋下脸捏着衣角,小跑跟上等他的父亲,一起回去城外跟村里的汉子们汇合,半道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热热闹闹的游街过来,人群拥挤,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周围不见了父亲的踪影。
他知道自己走丢了。
也没有哭闹,只是害怕的在街上游荡,慢慢的,夜色降下,怯生生的缩去热闹的一处宅院外的巷子角落休息,夜色深邃下来,黑漆漆的视线里,院子的后门打开亮起两盏灯笼,几个家丁抬着一卷草席匆匆出来,张望四周,随后小跑去巷子外面。
少年从阴影走出,看着慌慌张张抱着草席的几个人,很多事,其实他都懂,小心的跟在后面,看着对方在郊外铲土挖坑,将那卷草席填埋,心里记下位置,重新回到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灯火通明的大宅院。
后来,他从那姓陈的员外手里,诈来了二十两,换了铜钱,将那日摊位上的笔墨书册买下,打听了方向,徒步走回栖霞山。
父亲、母亲哭红了眼睛,但是没打他,可拿出诈来的钱财,他才第一次见到脾气温和的父亲,发怒的样子,拿着木棍将他按在地上打的头破血流,半月下不来床。
钱财诈来,就不好再还回去,不过家里终于没有那般穷了,妹妹也没有当初那么病弱,而他也如愿到了别的地方,进入私塾读书。
后来,少年渐渐才明白,父亲那日为什么打他,不该拿这样的事要挟,可能会送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过了几年,十五岁的时候,北面的隋国打了下来,之后听说皇帝换了。
自己这些角落的人也从陈人变成了隋人,好在新的官府并不苛刻,他心里多少是有好感的,纵然父母不同意他远行,但还是决意北上求学,去参加隋国的考试,若能中举,谋得一官半职,大概也能让父母妹妹过上好日子。
因为自己不熟悉北地的路,几经转折来到了一个叫围山镇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名叫秦续家的老人,对方学识渊博,让他感到敬服,更意外的是,发现老人竟会怪志里才有的法术,犹豫之后,便恳求对方收他为徒,一开始只跟着做些杂物、陪着做些学问,后来渐渐开始学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法术。
那几年里,除了学问,就是修道,后来师成之后,去参加隋国考试,已是过去五年,因为才学扎实,中了解元,为人温和知礼,落了一个县令的实差,这才满怀欣喜的写了家书托驿站寄回家中,然后赶去赴任,期望家中双亲、妹妹能过来与他团聚。
然而,上任数月,寄出的那封家书石沉大海,没有音讯传回,又过得一年,任期满后,趁着回京述职的空当,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看到的却是常年失修的篱笆小院垮塌,妹妹早已嫁去了外面,而父母就在屋后的两座坟里,后来他才知道,几年前,两村因为争水,打了起来,混乱里陆老石脑袋挨了一下,在床上躺了一月,就撒手人寰,孤零零的母亲悲伤过度,疯了一段时间跑去山里,失去足落下山崖死了。
多年回来,父母都不在了。
陆元跪在坟前,狠狠给自己扇了十多个巴掌,跪到天黑,才慢慢起来,乘坐马车离去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子,不过妹妹还活着,嫁到了五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里,不过许多年没见,妹妹拉着她的丈夫局促不安站在门口不敢说话。
好在妹妹的丈夫也是一个温和老实的农家汉子,让他想起了父亲,在这里没有待太久,放下一些钱财就离开了,因为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