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全力以赴地做这样一件事情,几乎寻遍了东海的每一处,找到了所有关乎曳落天河的痕迹。任何一点细节,都烂熟在心。
可以说,大齐钦天监监正是当今这个时代里,除了曳落族人之外,最了解曳落天河的人。
所以望海台也交给他来督建。
从一开始,望海台所注视的就是曳落天河。
说缘分也好,说苦心也罢。
姜述的确等了地藏很久。太久!
“朕等世尊,却来地藏,叫朕好生失望!”
他单手将方天鬼神戟高抬,将地藏金身高举:“十八泥犁地狱,不过如此!冥府地藏,不过如此!尔虽生来伟力,却坐井观天多少年,岂知这是何等人间?!”
远远看去,地藏的佛陀金身,仿佛被尊奉于戟尖之上,上了生死两悬的供台。
祂在天河中流正与姬凤洲搏杀的本尊巨佛,一只佛眼被剥掉眼皮,一只佛眼被刺破了眼瞳,金色的血水破眶而出,流淌在祂端严的佛面。
净礼和尚就在祂身前不远处载浮载沉,熊咨度和左嚣在冥府之外,借大楚国势与祂拔河。
他成为两种力量的战场,金身在破与不破的边缘,不断产生细密裂痕——但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发一声。
他知道胁侍菩萨很尊贵,但更知道自己不愿意。
他心里的三宝山满满当当,没有地藏的位置。
地藏心中常常有一种伟大的愿望,自祂诞生之日,就根植在祂的魂灵。这也是祂存在的基础。所以祂悲悯地注视着一切,的确有祂的良善。
祂的金血如眼泪滴下,一圈一圈地在天河漾开。
从开战到现在,祂频频有落在下风的表现,但结果总是会往祂意定的方向推进。
一局棋只有最终的成败才是胜负。就像无论世尊有多么伟大,多么值得怀缅,祂的寂灭就是终篇。世尊死了,所以输了。
而祂继之。
祂在天河之中悲声:“庄严妙好,谓之【端严】,今以血泣,愿醒人间。”
一滴金色的血珠,点落净礼的眉心。直接将他的所有修容都抹去,使他还复干净天真的本貌,又因这一点眉心金血,叫他外显几分神圣。
更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和尚,如莲开天河独一枝。
当开悟!
冥府地界之外,熊咨度猛然身形一坠!一口鲜血喷出,身上甲胄如碎羽!
但他猛然又拔起身来,强鼓国势:“朕不死,国势不绝。朕若死,国公请继!”
大楚帝国对大楚国师的支持,必不断绝!
左嚣仍在焚烧天河水索,以有穷焚无穷,不过勉力求个均势,眼睛一时看向远处红枫树,一时又看向天海,还是道:“陛下担国之勇,天下已知。此时当退,以示君王退思。”
“楚地世家之怨,父皇已经带走。父皇若归,死个儿子在这里,也算交代!”
熊咨度咬牙看了一眼冥府内部,姬凤洲身上龙袍都裂了,提剑仍斗。他也索性将身上的残甲尽都扯去,只剩一身里衣:“今日室见两天子!景齐在此,楚不失势!”
又一滴金色的血珠滴下来,仿佛不可挽回的时间,滴漏在净礼的脸。
他能够抗拒胁侍菩萨的尊位诱惑,但却不能阻止梵身的下沉,无法抵御天河水的淹溺。
虽心如琉璃,奈何身淹江海。
好比一尊怜爱世人的泥菩萨!
滋~!
在他将要沉底的瞬间,一缕电光飞来,就似飞剑一柄,恰将这滴金色佛血带走,斜斜贯入天河。
按下葫芦浮起瓢,小和尚又冒出水面。
电光射落佛血后,犹在滋滋滋——
就此张成了一张电网。
三清太玄雷光!
姬凤洲电光犹在的左手合拢起来,一拳轰在地藏的面门,将佛陀金身轰得后仰,使天河激起万重浪。
“霸国天子,岂容你僭越!”
三清玄都上帝宫内,余徙咳血不止,宋淮面色惨白,巫道祐气衰神亏……皇敕军兵煞已空,将士全都原地休养,不堪再战。
但他仍然一进再进,手中海角剑,仍然在分割冥府!
天海之中,战斗亦无片刻停歇。
地藏的天海金身被方天鬼神戟挑起来,却只居高临下,抬手覆其面:“施主你既知封禅井中月,岂不知井中月,亦是天上月?”
“我虽坐井观天,与你一轮明月。我曾见沧海桑田,你却区区百年,何尝不在时间之井底。”
佛掌抚顶如授经,却令天道海洋如长夜,似是蒙住了整个天海,将澹台文殊和祂的梵山也笼罩!
“问我这是何等人间,你可知——这是何等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