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永远与世人保持着距离。
他缓缓收剑入鞘,声音也平淡得没有丝毫波动。
左光烈头颅猛然坠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转,但因为施展过沸血燃魂的缘故,没有一滴鲜血可以喷射。
直到此时,刺耳如雷鸣般的尖啸才在空中响起!
那是白衣男子一剑西来,划破长空的声音!
……
公羊白与墨惊羽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巨大的惊骇。
“李一,我受赢武殿下之令……”
但公羊白只是刚说到这里就闭嘴,根本来不及把话说完,就在下一刻拎起左光烈的头颅,转身飞遁。
因为那白衣男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他。
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甚至他的唇角,都有剑一般的锐利。他的眼神却平淡得近乎温吞。
可这温吞中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冷漠。
无论是传承自古老圣殿百家的天才人物,又或是天下有数的名门血脉。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只有一道道仓皇远去的背影。
……
左光烈死去了,他体内的祝融火种却并未消散,仍在缓缓膨胀。
这力量根本不是油尽灯枯的左光烈所能控制,他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媒介,用他的天才与决绝,让祝融真身的伟大力量,在这个世界能有一丝的、片刻宣泄。
白衣男子抖出一枚黑色令牌,沉默注视。
那黑色令牌沉寂良久,才有一个霸气的声音响起,“两清。”
话音刚落,材质非凡的令牌,竟似无法承受这个声音般,瞬间崩碎成无数黑屑,滑过李一的指间,簌簌而落。
直到所有的道者都离开了,手中令牌也崩碎,李一才微微歪头看向那枚膨胀中的祝融火种。
他伸出一只瘦长白皙的手,五指拢成口袋状。
直到此刻,在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的时候,他才在一贯的温吞和冷漠之中,显出一丝孩童般的天真来。
轻轻喊道:“嘭!”
五指张开的同时,恰好是祝融之种爆开的时间。
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这场爆炸,令它无法扩散,只将左光烈的尸体炸成无数碎肉。
赤红焰花在小小天地里尽情绽放,极璀璨于一瞬,纳绚烂于一方。
这极致的美丽,只为他一人独赏。
李一的嘴角微微翘起,但只一瞬便收敛。
烟花已尽了。
他也不看左光烈的尸体都留下了些什么,更没有丝毫留恋,身纵剑光,瞬息远去。
……
从始至终,发生在这个无名破观外的战斗里,无人向破观里投去一丝注意。
于强大的修者而言,对弱小的庄国难有一顾。对于庄国的三千里之地来说,枫林城也渺小如尘。而即使对于小小的枫林城本身,郊野的这处破观也早已被人遗忘。
但这个残破道观里,却并不是没有人。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已经只等死亡的乞儿。
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并且也正在等待中,但是他还没死,并且从头到尾“听”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当战斗结束,一切都归于安静。
他还活着。
他或者是幸运的,但幸运这个词与他又如此不协。他褴褛的衣衫、枯瘦的病容,甚至是几近游离的呼吸,都在阐述着不幸的定义。
但他毕竟还活着。
他想了想,努力一个翻身,从供桌底下滚了出来。
他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量,努力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毕竟站起来了。
从供桌前挪到道观外,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步。
从道观门口挪到左光烈的尸体前,一共三百二十四步。
乞丐默默数着他挪动的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
就快了。
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都在颤抖。
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前行。
他惊人的毅力并无观众。
现在他站在左光烈的尸体前,这场跋涉终于到了尽头——如果那一堆碎肉还能叫做尸体的话。
他缓慢地、缓慢地蹲了下来,蹲着太费力,所以他索性坐下。
他真的病得很厉害,从那些令他面容难辨的污迹中,依然能看到虚弱的惨白色,
他的手甚至也在颤抖。
颤抖着在那一堆碎肉里摸索,摸索。
碎肉,碎肉,骨茬,断裂的某种金属,碎肉,指骨,认不出来的半块木骸……
一个瓶子!
翻开那团无法认出原貌的血肉,发现了这一个半截的玉质瓶子!
瓶口部分全被炸去,只余半截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