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门缓缓关闭,笨重的木棍从内将其撑起,意味着西霆障东门彻底封死了。
而任弘则“带伤上阵”,含着泪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已带着刚到的赵汉儿,以及五百亲卫、募兵组成的铁蹄骑从出了门去,与刚渡过湟水来支援的两千余小月氏义从骑汇合。
金赏带着长安来的三千中央军守于内,任弘则带着杂牌军和义从胡,组成三千骑的外援,游弋在西霆塞附近的黄土台地上,以牵制羌人兵力,使其不能全力进攻城障。
毕竟城障刚刚修成,容不下太多人,将灵活机动的令居募骑当守城民夫用也是极大的浪费,至于小月氏人还是留在外面让任弘直接号令着更让人安心。
除此之外,任弘主动与金赏商定如此应战,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没有说破,倒是韩敢当刚出来,就憋不住,对刚来不明真相的赵汉儿吐诉起来。
“方才出城时,你瞧见那中郎将长史任宣,以及北军吏士看吾等的眼神没?”
韩敢当憋着火:“就像在看一群逃兵!”
在修筑西霆障的这段日子里,若非任弘约束着,暴脾气的韩敢当,早就带着同样不好惹的令居士卒,跟金赏手下的北军赤膊而战了。
至于原因嘛,若说北军是大汉的中央军,金城郡兵是晋绥军,那护羌校尉麾下的令居募兵就是游击队?总之在北军眼里,令居募骑和小月氏差不多。
将他们放一处同吃同住两个月,没火并已是奇迹了。
即便令居募骑跟着大名鼎鼎的西安侯,在浩门水之战里赢得大捷,但北军却认为,那是羌人太弱,外加马蹄铁的功劳,他们在背地里原话是这么说的:
“有良将为帅,对上羌虏,带群狗上阵都能赢。”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北军那群以六郡、三河良家子为主的士卒,甚至连他们的主官,堂堂列侯,从来没有战阵经验的奉车都尉金赏都看不起,经常自诩:“换条狗带着吾等,也能常胜不败。”
北军的战史确实丰厚,早在一百多年前,太尉周勃带着他们平定吕氏之乱,从那以后,南军坐了冷板凳,而北军成了中央军代名词。后来,太尉周亚夫率部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北军曾以主力参战,并获大胜。
汉武帝时多次以北军八校为核心组建远征匈奴的大军,巫蛊之乱里,不算任安这小插曲的话,北军大多数人又站对了队伍。
如今的大汉很倚重这支军队,作为天子亲军,每一个北军士卒,都是曾在边塞当过一年兵的老卒选出的,所以兵将素质较好。训练严格,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几乎人人着甲,手持铁制的长铍和长矛,腰持精铁环首刀,强弩是标配,导致韩敢当一边对赵汉儿骂着北军的傲慢,又止不住羡慕他们的装备。
和平时期,北军八校保卫长安,只要有征战之事,他们就会在出征之列。常从将军出征,或西北击羌胡,或南下定夷乱,成了鼎鼎大名的一支王牌野战军,再有“王师”的光环加持,不傲慢都难。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难带的一支军队了,金赏没过硬的功勋和本领,再加上谁也不得罪的好脾气,在军中看来确实“软弱”,反被鄙夷。这批北军士卒,其实是射声校尉长史任宣在管事,听说他与霍光之子霍禹走得很近,也是个“霍家人”。
虽然任宣表面上对任弘客客气气,但任弘能感觉出来,这个不是本家的同姓军官,对他的功绩不以为然,对底下人愈演愈烈的派系歧视也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
“搬运石头,拌黄泥筑墙等累人的活,北军总想使唤吾等做,种田时也懒洋洋不想卖力,说什么金城的地金城人种,他们为何不说金城的米金城人才能吃?”
韩敢当很喜欢金城人的脾性,早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亏得被任弘三令五申不得滋事,否则定要为其出气。
幸好任弘名头比较大,还打了胜仗,粮官不敢克扣物资,金赏也同意两军在吃住上同等待遇,这才省去了很多冲突。
加上赵充国就是令居人,故北军也不敢对后将军的小老乡们欺负太甚,但心里也股傲慢,却是掩藏不住的。
“省着点力气吧,别抱怨了。”
任弘听到了韩敢当的埋怨,想到自己先前还笑羌人一盘散沙,其实汉军也好不到哪去,连前线军队里,都派系斗争严重,地域歧视到哪都有,关西关东老恩怨,关西里也分三辅、凉州,凉州里各个郡又有鄙视链,真叫人头疼,便斥责韩敢当道:
“你也是老行伍了,难道还不懂得,军中的一切暗地里的比拼,最终都要在战场上才能见真章?确实,若汝等在障中,恐怕会被那任宣安排递送弩矢石块,连墙都没机会上,可现在,汝等却有了与之同场竞技的机会。”
他们已经登上了西霆障附近的红石崖,占据了制高点,能看到浩浩荡荡的羌人正朝西霆障涌来,似能轻易将这座还没彻底完工的小要塞淹没。
“羌人约有两万,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