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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星赐让他的郡守长史上来推演方略,提出的意见却与辛武贤正好相反,闭门自守而已。
“西方土地寒苦,汉马不能冬,金城郡这三五千人马,是无力进取大小榆谷的,现在最好的计策,便是以不变应万变,派兵镇守四望峡等关隘,尽力抵御羌人进犯,等待朝廷援兵抵达。大将军不是说了么,开春后天水、陇西各发兵一千来协助金城戍守。”
辛武贤却嫌这方略太过保守,灭了自家士气,涨了羌虏威风,与太守长史争辩起来。
“要想完全解决虏患,两千哪够,长安起码要再派五千人来。”
任弘接过话:“不过以我愚见,太守、都尉的方略,倒是可以合在一起,守自然是要守,但也不必一味防守。可在派兵镇守四望峡,抵御羌虏攻击县城的同时,益骑兵及小月氏马食,使其西出袭击羌人后方。”
“羌人以畜产为命,如今与大汉交战,男丁跟着豪帅来侵犯郡县,剩下老弱妇孺在后照顾牛羊牲口,小月氏纵不能尽诛羌人,但只要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羌人便会士气低落。等朝廷援军抵达,大兵仍出,虏必震坏!”
他取了中庸的意见,浩星赐和辛武贤倒都觉得能接受。
一个太过保守官僚,一个太过激进好战,这或许就是霍光派任弘来的原因?
接下来的议题便是细节了,浩星赐处置这种突发大事还是有些能耐的,布置得十分周密:
“辛都尉亲自带人守西边的湟水四望峡及破羌县,四望峡与道远西域筑的铁门关一样,都是险道,只要扼住那隘口,羌人便不能深入金城。”
“现在只恐羌虏从南、北绕道袭击郡府。河关、枹罕两县,我会让太守长史带一千郡兵去守着,不消半月,陇西援兵也会从那边过来。”
“至于北边的浩门、令居,虽然远离先零羌老巢,但也可能会有羌人犯界,且有通往武威的要道乌鞘岭。再过几日,河水就完全冻上,羌骑往来自如,数百里的河道恐怕不太好守。”
浩星赐看上去犯了难,任弘哪能不知道,这是在暗示自己分担责任呢!
虽是意外的导火索,但这场战争的爆发与任弘有直接关系,霍光见他未能压住羌乱恐已不满,再不表现积极出众些,怕是要秋收算账。
“北边交给我!”
任弘请缨道:“只要太守允许我募浩门、令居青壮为卒,再由郡城提供够小月氏义从骑家眷吃的粮食三万石,使其没有后顾之忧,我可以保北部安定!”
浩星赐看了任弘良久,最终才点了点头:“便依道远。”
要太守放权可不容易,虽然只有区区两个县的民兵武装,但这却是任弘拿到手最大的兵权,别看小月氏组成的“义从骑”人多,可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反而是令居县那些“刁民”让任弘有种信任感。
“有道远坐镇北边,老夫便无忧了,眼下只剩一件事”
等辛武贤先告辞后,任弘正要走,浩星赐却叫住了他。
“道远发给朝廷奏疏,已发出去了吧?”
任弘解释道:“事关金城安危,没来得及给太守过目。”
“你又不是老夫下属,自有奏疏之权,当然不必经由我手,只是道远,你没有算一算,上奏抵达长安时,是什么日子?”
“算过。”任弘叹息道:“从金城郡到长安,一千六百里,驿站飞骑行七八日足矣,若路上不耽搁,奏疏抵达未央宫尚书台的日子,应该在正旦前夕,或者当天。”
浩星赐已经很多年没回长安了,但却依然记得正旦的喧嚣。
“正旦前几日是朝廷最忙的时候,大傩从未央宫演到长安城,讲究的是驱邪,辞旧迎新,把坏运气留在旧岁,让新的一年国泰民安。“
“正旦当日,未央宫前殿还会举行大朝会,公卿百官和外国使节依次上前为天子拜贺。陛下往往会赐下酒宴,作九宾彻乐,还有百戏表演,又热闹,又喜庆。这次遇上了六年一次的改元之岁,肯定会更加隆重。”
浩星赐看向任弘,让任弘搞不懂他是好意提醒,还是试探。
“而在这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你一封金城羌乱的奏疏递上去,恐怕不太妥当啊,道远当时就没叮嘱你派去的人,故意在路上耽搁一两日,避开正旦之岁?”
任弘想了想道:“我当年在西域为使者时,遇上龟兹反叛,匈奴南下,虽然找来了乌孙援兵,但若抵达轮台晚到了半个时辰,轮台数百汉军就要全军覆没,我有些要好的袍泽,恐怕便再也看不到了。”
“军情如火,不敢不急,大汉之所以在道路上设置驿站,让邮使如飞,就是为了让边情及时抵达长安,叫朝廷及时应对。”
“所以别说迟几天,就算迟半个时辰,都可能对形势产生影响,够打完一场鏖战。若因我的迟疑和私心,让金城郡多死了几百人几十人,我便是大汉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