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同无数砂轮在磨打,千百年的剥刮,使得地上松散的砂质土层全刮跑了,只留下坚硬的黏土层,成了被风雕琢的塑像,所以才造型各异。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超出人类想象。
在高空中就能看到,所有的土台都呈长条状东西排列,犹如茫茫沙海中的一群巨鲸,或是一列列战舰在游弋,气势磅礴……
众人听了却不相信:“风有那么大能耐?”
“这可是西域的风啊,水滴石穿,只要日子久了,风也能摧枯拉朽!”任弘如是说。
卢九舌依然不信,摇头道:“不管怎样,今夜就在垄城里休憩,这附近风确实很大,若不躲在土丘后,明日全要被沙埋了。汝等入夜后老实呆着,勿要乱走,这儿岔路多,容易迷路。”
“对了。”
他又回过头,神秘地笑道:“这垄城还有个传闻,说是行人夜中骑行过沙漠时,因故落后,外头狂风大作,不得已在此过夜,半夜里竟闻鬼哭狼嚎之声。”
“似女人哽咽,又似孩童大哭,更有野兽恶鬼嚎叫不休,十分怖人,等次日其同伴寻来一瞧,那人已面容枯萎,丧命多时了!”
卢九舌故意恐吓道:“当年乌孙为月氏所击,在此死了许多人,多半是他们的亡魂在此停滞不去,夜间出来害人!”
“当真?”
韩敢当面色有些不好,别看老韩作战英勇,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却有点迷信,此时外头起了风,呜呜吹着,还真有点内味了。
“莫慌,我有个法子,可让汝等不惧鬼怪。”
卢九舌拍了拍自己,打起了活广告:“我路过垄城数次,不都好好的么!”
说着便看了一眼远处的傅介子、吴宗年,见他们没关注这边,才从怀中掏出几根物什,发到任弘他们手里。
“只要买了我在张掖大巫那求来的辟邪,鬼怪便不会沾身!”
将那物件接过手后,却见是一根胡杨木头从中间劈开,整体呈木契形,上大下尖,中部平削一刀,然后用墨绘出人面的眼睛、鼻子、口、牙、头发,神态凶神恶煞。
任弘了然,上面画的小人是“神荼”、“郁垒”,是传说中能制伏恶鬼的神人,每逢年节,汉人也会在门口插桃符,画二神之名以镇宅。
至于出门在外随身携带的桃符,便是木辟邪了,作用跟后世大车司机在车里挂个毛爷爷头像的意思差不多——保平安嘛!
卢九舌不愧是做过奸商的人,时刻不忘赚钱,开始低声吆喝起来:“一根一百钱,便能保今夜垄城安眠,保此去西域一路平安,如何?买不买?”
“我自己有。”
会稽人郑吉掏出了吴越之地的平安符:香囊。
他还将香囊凑在鼻子前深深吸一口气,里面的香草芷兰虽已枯萎,但仍能闻到家乡水乡的味道,看得众人肉麻不已。
“这是我阿母所制,还带去伍子胥庙里为我求过平安,可祛晦辟邪。”
“我也有。”赵汉儿也掏了出来,是一颗挂在脖子上的大狼牙,这是他自己打到的猎物。
“我没有。”
韩敢当急了,一慌张,还真掏钱买了一个。
卢九舌喜滋滋地将钱收起,看向任弘:“任假吏呢,也买一根罢?”
“我……”
任弘只不好告诉他们,那些夜晚的可怕声响,其实还是风吹过雅丹群而发出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作祟。
但又想了想,自己不就被一阵诡异的风吹到汉朝,变成任弘了么,既然找不到科学的解释,“世界上没有鬼神”这句话,还真没底气说。
任弘遂拎起那口破虏燧带出来的旧铁锅,笑道:
“我有这个!”
……
当天晚上,使节团的四座毡帐,就搭在一个高大的土台的西南脚下,马匹和牲畜则在旁边另一个土台处,让骆驼窝在外面,马和骡子在里面。
半夜风起,风声从远到近,在雅丹魔鬼城中吹过,发出了呜呜声响,还真像鬼哭狼嚎,在毡帐顶上呼啸着,好像有几十双手在撕扯,凄厉的风声,叫人毛骨悚然。
任弘运气不好,猜拳没赢,只能躺在毡帐边缘,幸好他准备充分,来之前做了类似睡袋的毡毯,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倒也还暖和,只是大腿上有点痒,不知是被羊毛挠的,还是生跳蚤了。
至于其他人,那风一直在往毡帐里钻,即便睡在最里面,却怎么都不暖和,任弘就看见韩敢当和孙十万二人因为冷,在梦里竟不知不觉抱到了一起,忍不住噗呲一笑。
慢慢的,风停了,外面安静了下来,连牲畜们也在酣睡了吧。
这时候有人起身,要跨过任弘往外走,将他惊醒了,不由问道:
“谁?作甚?”
“去拉矢。”是卢九舌的声音。
“可要我同去?”
任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