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当空,释放出万丈光芒,轻松地刺苍穹之间稀疏的云层,尽情挥洒大地。碧天白云之下,山林原野相接,夏初时节,天地万物都展现出一种蓬勃之势,茁壮成长,旷野之间,也仿佛焕发着无限生机。
不过,地处中原腹地,京城近郊,终究难以看到太多原始的风貌,邙山之内,或许不乏深林幽境,但邙山之外,却已经遍布人文痕迹。
开宝九年,夏,四月,选得一个好日子、好天气,御驾起行,幸邙山行猎。
在洛阳,最合适狩猎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洛阳西苑,那是沿袭隋唐的皇家园林,虽然在过去有所衰败,但洛阳重修之后,也经过重新的开拓整葺,划定禁区,广植树木花草,放养各类动物,并禁止百姓在其间垦殖砍伐,多年下来,也渐复生机。
不过,此番刘皇帝舍西苑而不就,而奔邙山行狩,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兴致在此......
在邙山东南,洛阳官府以及随驾禁军相互配合,设置了一片近二十里的围场,占据道路,控制出入隘口,既免百姓意外闯入造成伤亡,也以免影响到皇帝狩猎。
明晃晃的阳光之下,旷野之中,大量的禁骑穿着轻便的服甲,奔驰游弋,演练骑兵战术的同时,也驱逐着这片林野间的猎物,为接下来的狩猎做准备。
围场中间,行营早已搭建完善,在大量随从人员的陪伴下,御驾也已入驻。夏季的风不算大,但高扬的龙旗仍旧在风中飞舞着,明黄的旗帜透着高贵与威严,禁军将士的盔甲与武器,也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此番随驾护卫,除了大内宿卫之外,另从在京当值的三衙马步军禁兵中调了三千甲士,每一军都没有遗漏,所拣着都是精锐,护驾是其职责,而皇帝检阅军队军容,检查训练成果,考察战术战法,则是主要目的。
针对各军之间的对抗比武,行营则安排了一整日的节目,用以让皇帝及随驾贵族、大臣及外使们观赏。
而随着刘皇帝巡猎的人员,同样庞大,后妃皇子,以及有资格有闲暇的公卿大臣、子弟,也足有数千人。
如今刘皇帝出巡,必是劳师动众,也难以做到过去的“轻车简从”了,每一动,总山呼影从,万众瞩目。
高台立于围场中央,鲜亮的绸布铺开,围出一大片的场地,席位由高到低,依次铺开,比起围场,这更像个戏场,一个供刘皇帝观赏取乐的戏场。
金玉打造的龙椅,摆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抓人眼球。刘皇帝则与符后端坐其上,空间很大,足够二人同坐。
如今的季节,大概是一年之中刘皇帝最喜欢的了,春寒已消,炎夏未至,气候暖洋洋的,十分也十分舒适,心头直觉敞亮。
刘皇帝呢,头戴一顶嵌玉幞头,穿着一套圆领龙袍,一身黄澄澄的,外边还罩着一层轻便的纱袍,看起来有些骚气。胡须也修整地漂漂亮亮的,只是不知觉间,已夹杂着少许白色。
随驾的贵人们,在遮阳伞下,各自安坐,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言笑晏晏,左右谈笑着,气氛十分和谐。
离得御座稍近的,还有一批特殊的人群,那便是来自吐蕃、党项、回鹘、吐谷浑以及西南獠蛮诸族的首领代表。
这些人,一部分是臣服大汉,被朝廷授予官职,另一部分,则是与朝廷修好,积极向大汉靠拢的人,尤其是吐蕃人。
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大汉的实力不断西扩,尤其开宝之后,更属狂飙激进,贪大求全,不只恢复了盛唐之境,还占据了不少传统吐蕃城土关隘。
这毫无疑问,是压缩了吐蕃人的生存空间,而这个过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波澜不惊的,也伴随着冲突与争斗,有见势臣服的,也有抗拒斗争的,为数不少的大汉军民与吐蕃部民都在大汉的西拓中失去了生命。
吐蕃虽然四分五裂,沉沦已久,但人家占据主场,虽然在大汉的西拓战略中始终处于下风,但也给大汉造成了不少损失。
并且,早在开宝四年前后,大汉对西部高原的扩张就已然趋近极限,而在近些年,西进的脚步也早早停下,大汉已进入了实质上的巩固期,这也并不容易。
每年,朝廷都能够收到来自西南以及西北大量的关于边州冲突的奏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乱子,但毫无疑问,大汉西陲,尤其在与吐蕃势力接壤的区域,并不安宁,甚至可以说,冲突属于常态。
而随着北伐结束,经过刘皇帝与大汉诸公们筹议,决定收缩势力、停止扩张的大计之后,吐蕃问题,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进入开宝九年后,朝廷便广派使者,邀请高原之上的吐蕃各族各势力前来洛阳,会商汉蕃之间的友好往来,意图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延续十多年的矛盾与冲突。
而面对朝廷的盛情邀请,高原上的诸部族势力,大多数还是积极应邀,不少地方首领不惜亲自前来,没有来的,也派出了重要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