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太子殿下求见!”
“宣!”刘皇帝自己擦着脚,吩咐着,同时让高贵妃坐到身边。
很快,屋外人影闪烁。刘旸不是单独来的,跟着他的还有一人,一个年轻人,净面短须,仪态端正,衡水县张齐贤。
入内,在刘皇帝的注视下,二者参拜,张齐贤更行大拜之礼。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刘皇帝一副随和的模样,仍旧慢条斯理地擦着脚,看着刘旸,说道:“何事?”
有了在辽东战场上的磨砺,刘旸显得自信了许多,也越发透着一股大将之风,从容笑应道:“时辰尚早,特来问安!”
“你有心了!”刘皇帝将擦脚步随手一扔,目光很配合地落到一旁的张齐贤身上:“这是何人?有些面熟。”
虽然是御殿钦点的进士探花,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刘皇帝对张齐贤还真就只剩下些模糊的印象,一时没能认出来。
“知衡水县臣张齐贤,叩拜陛下!”张齐贤确实是个很主动的人,闻言,当即起身叩拜通名。
“张齐贤,朕记起来了,开宝四年进士吧!”刘皇帝回忆了下,面露恍然。
张齐贤恭敬应道:“回陛下,正是!”
看着他,刘皇帝轻笑道:“朕还记得,当年太子西巡,拦驾画地献策之事!”
画地献策的故事,已然成为一桩美谈了,几乎可以肯定会伴随张齐贤一生,对其名望的提升,也是显而易见的,尤其随着张齐贤高中进士,入仕为官。当然最重要的,是得以入太子殿下之眼,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最为人所羡慕嫉妒的一点。
张齐贤从不以此夸耀,但这么多年过去,也难免心中自得。当然,刘皇帝提起时,摸不清皇帝的想法,谨慎地应道:“臣当初少不更事,轻狂孟浪,胆大妄为,至今思之,甚觉汗颜,让陛下见笑了!”
“谁人年少不轻狂?”刘皇帝笑了笑,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张齐贤印象还不错:“以区区白衣,敢闯驾直言,这份胆量意气,世间又能有几人?”
“陛下谬赞,臣惭愧!”张齐贤也是会察言观色的,感受到刘皇帝愉悦的心情,放松了些,但表现益显谦恭。
“倘若只是胆大,以此邀名,那么不值一提。难得的是,你能刻苦修学,科考中第,以才学晋身,这就不易了!”刘皇帝收起了笑容。
这话,刘皇帝是发自肺腑,如今的大汉进士,可不容易考,与明经、医科等小科不同,作为指向实务官职的进士科,难度是越来越大,且越发考验实务思想与能力,不是写一篇策论,做一番高谈就行了的。
“张知县虽然到任衡水不久,但理政有方,民生安定,有大治之象,州县之内,有口皆碑。此番驾幸,我特引他前来面圣,向陛下汇报述职!”刘旸开口了,带着笑容,说道。
闻言,刘皇帝眉毛一挑,瞥了刘旸一下,看向张齐贤,幽幽道:“朕对衡水县,可不是一无所闻,初秋北巡之时,寿国公可在朕面前提起,他说,途经衡水之时,在民间,可连一口衡酿都以讨得啊!”
听刘皇帝这么说,张齐贤心中一惊,有些踟蹰:“陛下,臣......”
“听闻你自北伐之后,就禁止衡水民间酿造?为此,还查抄了一些酒坊,抓了不少人?”刘皇帝问道。
刘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张齐贤呢,心理素质确实过硬,短暂的慌神过后便冷静下来,恭声说道:“衡酿名扬河北,县境内多酒坊,寻常年候,耗粮甚大。然今岁,朝廷降诏北伐,值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政策。
朝廷大举北伐,钱粮耗损,靡费巨大,军前供馈,更居首要,因此,哪怕仅臣一县之地,也当省减无谓之耗,急当急之用。
故而强令禁酒,以保证全县口粮,并供馈大军!”
听其所述,刘皇帝笑了笑,点头道:“想法不错,也敢于执行,勇于任事!”
这话一出,张齐贤轻吁了口气,连一旁的刘旸都放松了些,听方才刘皇帝之言,直认为是李少游向刘皇帝告状了。
“不过!”刘皇帝讲话,有时也喜欢喘个气,搞个转折:“朝廷施行茶酒专营,全国酒务,自有财政司政策方针,你下令禁酒之前,可有上请道府,奏禀中枢,得到财政司首肯?如若没有,这可是擅权违制了!”
“陛下!”
此言落,刘旸脸色微变,当即开口。不过,被刘皇帝伸手止住了,只是淡淡地盯着张齐贤的反应。
而张齐贤,果然神情大变,脸色都白了几分,跪倒在地:“是臣思虑不周,处事不当,逾越之过,还请陛下赐罪!”
“免了吧!”刘皇帝摆了摆手:“你虽然只主管着一县之地,却有生杀予夺之权,调理阴阳,为政处事,还当多些谨慎持重,想要为朝廷尽忠效力是好事,但朝廷的制度条例,也不是摆设,也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