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西悬天际,与苍莽的辽西山岭共同构成锦州城最醒目的背景。持续了几乎一整日的炽烈杀声,也逐渐减弱了,沸腾的火光,刺鼻的血腥,汉辽双方用数万将士鲜血绘制的画卷,已不复波澜壮阔,浓浓的烽烟中,被战争摧残的锦州城,此时仿佛诉说着无限凄凉......
城外,高耸的望楼之上,刘旸与赵匡胤同在,从发起进攻开始,二人便始终登高观战,未曾退下歇息过,甚至都没有坐下片刻。
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作为大军主帅,他们同样也在比拼意志与体力。太不容易了,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障碍,终于被大汉军队挪开了。
周边,上百架牛皮战鼓,敲击着进军的鼓声,一直未曾停过,轮换了数波擂鼓力士,此时所有人几乎都气力耗尽。不过,攻城将士演奏的胜利凯歌,足以让所有人释怀喜悦。
“殿下,荣公,辽军已然彻底溃败,刘光义、马仁瑀、李汉琼等将军正领军追击,肃清残敌!马将军请示,有为数不少的辽军,向东逃亡,建议遣骑兵追击!”被刘旸安排在军中担任传令军官慕容德丰的快步登上楼,汇报最新的战况,上下奔波了十余次,难以掩饰疲惫的英俊面容上,带着笑容。
“好!”哪怕以刘旸的沉稳,此时也不禁兴奋,用力抚掌。
这一日,他的心情也是波澜起伏,在军中这么久,他当然认识到锦州的关键之处,以及对此次北伐的重要性。
因此关键,所以重视。在成功炸出缺口,汉军涌入之时,尤其振奋,然而当辽军坚决不退,顽强抵抗的消息传来时,也不禁心里一沉,锦州的辽军不好对付,这一点汉军上层都有共识,在城中鏖战一度处于僵持阶段时,刘旸心中甚至出现了焦躁情绪。
倒是赵匡胤,始终保持着沉稳,及时调整,从容调度,支持作战,此时闻报,表情虽然放松,但仍旧沉得住气。
看向太子,刘旸注意到他淡定的表情,也迅速调整过心态,说道:“荣公但下令即可!”
“是!”这便是赵匡胤会做人的地方了,虽然手握大权,但始终顾及到刘旸,哪怕太子殿下早已表现出其宽容大度。
略加考虑,赵匡胤直接指示道:“传令城内各军,尽快肃清残敌,控制锦州诸门,稳定城中局势。同时,清出一条通道,禁骑、边骑全面出击,追歼败逃之敌,告诉将士,以杀伤为主,天色已晚,以三十里距离为限!”
“是!”慕容德丰应命。
“城中火势越发大了!”赵匡胤指着锦州城内,似有疑惑,充填的火光,几乎将整片天空映红。
慕容德丰道:“回荣公,辽军在内城囤积了大量粮草,辽军败前,纵火焚之,殃及房舍!”
“这个耶律休哥,分外狠决啊!年纪不大,声名不显,虽失锦州,此番也算一战成名了......”虽然不想称赞给自己添了不小麻烦的敌人,但在收获胜利果实之后,赵匡胤还是不禁感慨了一番。
“传令,让张永德率人救火,尽快扑灭!”赵匡胤吩咐道。
“荣公,锦州虽下,但将士伤亡甚重啊!今日一战,更是剧烈,不知有多少将士,倒在辽军的反扑下了!”刘旸已然彻底调整过来了,上前两步,扶着那看起来还算稳固的栏杆,望着远处被战争摧残的锦州城,叹息道。
锦州这块硬骨头是啃下来了,但是,付出的代价显得有些沉重了,拿下的,也几乎是座废墟了!
见刘旸颇有感触的样子,赵匡胤站到他身边,昂首向前,面上虬须在夏风的吹拂下肆意张扬,沉声道:“殿下,这就是战争,有些代价必须付出,有些牺牲,也是必要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孤也明白!”刘旸道:“大汉自建国以来,历经大小战事数百,二十余载,又付出了多少将士百姓的伤亡啊!”
闻言,赵匡胤看着刘旸,道:“殿下,东京的昭烈庙,每岁都在祭奠,碑文铭刻,都记叙其间,永为后人敬拜!”
“不知此番北伐下来,又将有多少将士英灵,魂归昭烈庙了......”刘旸表情越发严肃。
见状,赵匡胤眉头稍微皱了下,拱手向刘旸,语气有些严重:“殿下,恕臣直言,北伐战争,还远未结束,锦州之战虽然酷烈,牺牲虽大,但未必是最残酷的战事,更残酷的战斗,更重大的牺牲,或许还在后边。您的仁厚,是天下之幸,但是作为北伐统帅,必须正视这些伤亡与牺牲!”
听赵匡胤这番肺腑之言,刘旸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收起那点不忍的情绪,转身回拜道:“是孤心软了,多谢荣公指教,当铭记在心!”
说完,刘旸又道:“孤想去城中看看!”
此时的锦州城,仍旧传出不小的喧闹声,动静很大,汉军对守城残兵的清缴仍在持续进行中,不过,主力已然被击溃,些许残敌,困兽之斗,距离被扑灭,也不远了。
不过,刘旸想要前往,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