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军所走,乃是大道,当然,这也是同西路的穷山恶水相比的,而实际上,也不好走,尤其是大军转进,因为人数众多,辎重更多,在后勤保障上的压力,自然也更大。
地形道路,绝对是对汉军进兵最大的制约,气候的影响反倒不严重,毕竟动用的兵马,都是西南辖境之人。
负责在后方保障军需供应的,自是剑南布政使薛居正了,这等事务,对薛居正而言,也算是驾轻就熟了,当初做宰臣时,每逢征伐,皆参与其中。
不过西南地区情况迥异,他在后方,更多的精力,却是投入在修路上,逢山开山,遇水搭桥。可以预见的,如果此番能够顺利平定大理,一条更加容易通行的道路,将借着战争落成,深入联通川滇二地。当然,在这方面,投入的任人物力也是巨大的。
当然,作为统兵作战的大将,后勤事宜固然看重,但其间转运的困难,却也不会过于顾虑,只要能保证军需的供应即可,至于其他,不多作理会。
因此,受阻于弄栋的王仁赡,其一心所想,就是如何击破此地的守军,而后进击羊苴咩城。经过几次激战,大理军队已然彻底采取了龟缩死守的办法,甚至连城门都封死了。再加上其军力仍旧不少,汉军哪怕有不少利器,一事还真拿不下来。
这不是战斗力的问题,纯粹地形所限。弄栋此地,三面都是高山,平畴广川,一座城池立在这儿,绕都绕不过去。而弄栋也是大理的一处粮仓,城中食物短时间也不会缺乏,坚壁清野的工作,在汉军南下时也做了。
破城的困难或许有,但也并不是没法克服的,只是看代价如何。论城寨攻防,经过统一战争,大汉的军队也算经验丰富了,怎会被区区一座弄栋城真正限死。
城池的防御,王仁赡已察看过不止一次,但仍旧习惯性地每日带人巡看。汉寨下敌城很近,等上望楼就是看得比较清晰。
“将军,我看这城池,也不算太高,莫若筑土城攻之?”此时,见王仁赡神情默然,身旁的一名将领,不由建议道。
历次攻坚,汉军都有用这种朴实无华的办法,来减弱守方防御最大的倚仗,但那也要看情况的。因此,王仁赡摇了摇头:“这种笨办法,耗时且耗力,还要有足够的施展余地,再者,敌军也不会放任我军从容修筑,在此地不适宜啊!”
这种战法,取得效果最好的一次战例,就是当年北伐期间,慕容延钊引军破檀州。并且,成功也是多方面的,首先出其不意,其次随行有近十万民夫,人力充足,最后在修筑的过程中也与辽军斗智斗力,付出了不小牺牲,最后还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方才筑成。
这种大成本作战,可不是能随便照搬的。当然,在此地也不是不能效仿,只是那样,太耗时间了。
而王仁赡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被长久地拖延在此城下。他倒不是担心长久困于敌境,面临危险,纯粹是心在敌都。并且,如果被一个小小的弄栋府阻得存进不得,也丢他的面子。
“从前几日的攻防结果来看,敌军抵抗意志甚是坚决,如若急于破之,纵然胜了,也会给我军造成重大伤亡”似乎感受道了王仁赡的急躁,另外一名将领,以一种提醒的语气对他道:
“再者,都帅给我等的命令,也只是牵制大理军队,吸引其注意,如今双方鏖兵于此,可以说基本达成了目的,将军又何必急于求胜,倘若有失,抑或损伤过大,只怕也无法交代!”
闻言,王仁赡老眉一挑,不由斜了这名开口的将领一眼。此人也姓王,此次南征大理的将帅之中,姓王的可当真不少,而开口之人,乃是王全斌的族侄。
有所领会,这是怕自己进军太过顺利,长驱直入大理国都?王仁赡嘴角稍微勾了下,微微不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南征军中自然也不例外,王全斌与王仁赡,当年也是平蜀的大将,同在向训麾下,战后也同样犯了错误,情况有些相类。
不同的是,王全斌成名较早,出身威望更高,在大汉又属于从禁军走出来的。而王仁赡,则是彻彻底底,由地方发迹,一步步爬上高位,成为一方大将。
对于王全斌,王仁赡明面服气,但心底未尝没有超越的心思。此番南征,兵分两路,王全斌那一路,固然出奇,但风险也大,成也就罢了,若败,那可就得由他这东路军来力挽狂澜了。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在进兵的事务上,王仁赡都没有懈怠的理由。速破弄栋,也是为战争全局考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王全斌的远途奔袭上。
不过,此人的建议,还是提醒了王仁赡,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他近来的表现,确实有所急躁了。
扫过身边的将领们,王仁赡淡淡道:“我与都帅相约,会师于羊苴咩城下,两路进兵,乃正奇结合,相互策应。西路进兵,艰险难测,如我等长时间受阻于此,难道还要仰仗都帅自西面前来助阵吗?当年王师平蜀,入川道路,步步险要,还不是被我等一路趟过来了,此城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