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是否太过紧张了?”见大臣们众口一词,耶律璟意态仍旧从容,语气甚至还很轻松,笑语道:“我看汉主,还是很友好的嘛!千百年来,南朝治乱循环,凡有为君主,都欲谋求统一,也是可以理解的。
辽汉之间,和睦多年,虽稍有摩擦,于大局无碍,这是有利于两国百姓的事情。汉帝如果够明智,当不至于掀起两国大战,那样只会耗损国力,涂炭生灵”
这样一番话,若是中原的文弱帝王说出来,倒也不足奇,但从耶律璟说出,可着实令人惊异。萧护思当即道:“陛下,正因汉帝乃有为之主,必定谋定四方。纵览南朝史策,可有一统中原的雄主不动兵北伐者?
臣观汉帝,实为雄才,其英明神武,器识伟量,几不下于陛下。又大权独掌,意志坚决,素以强硬示人。
要知道,当年仅率不足万人,就敢冲击太宗北还之师,致有栾城之殇”
萧护思说到这儿,耶律璟突然冷笑两声:“北枢密的意思,是我不如汉帝了?”
“臣不敢!”萧护思心头一绷,迎着耶律璟的目光,有些后悔,怎么就什么都往外说了?
因为栾城之战造成的重创以及太宗南征的战果的丢失,这些年,辽国这边对此也有一些讨论,意图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耶律德光虽然有过“三失”的总结,但那稍显浮浅,不够深刻。
然而,如果要做些深刻的检讨总结,就不免涉谈到耶律德光,有一说一,辽国十年前的国力衰弱,耶律德光是担很大一部分责任的。作为儿子,耶律璟当然要维护自己老子,是故后来耶律璟干脆叫停了对前事的检讨。当然,嘴里不说,心里明白,手上勤做,辽国君臣这些年安政养民的政策,本就是根据国情、对照教训的做法。
同时,因为栾城之战的结局太过惨痛,耶律璟也有意淡化其影响的意思,那场战役,对于人心的打击也有些严重。当年耶律阮执意南征,为什么从上到下,那么多人反对,士卒也少战心,其中就有那方面的原因。
是故,此时萧护思当着耶律璟的面,谈及此事,有种口误犯颜的意思,心头难免懊悔。
不过,耶律璟却又很快恢复了平和,轻笑道:“观汉帝作为,也确实堪称一代雄主,我不一定如他!”
见耶律璟这么说,萧护思立刻大赞他器识雅量,远胜刘承祐。
萧护思言罢,耶律屋质又站了起来,沉声道:“陛下应当知晓,当年汉国初立,河北尚未平定,中原尚未归服,当时还是一皇子的汉主,就敢尽还燕兵降卒与赵延寿,令其出奇兵北上,趁我不备,偷袭幽州,使我朝经营十载的苦功,化为乌有,更使河北局面彻底崩坏,为之轻取。
如此,方可使之立足幽州坚城,防备我军,同我朝角力,不堕下风。当年,汉帝就有如此胆魄,亦可见其远略非常,其目光显然纵览全局,这实在是个志在天下的危险人物。
这些年,在他全心发展国力、军力,一心平南,然而在北方,对于大辽的防备,从未有放松过。臣甚至猜测,他已然在筹备对我朝战争的准备。当初世宗南征,铁骑南向,中原河北兵戈北向,汉帝便已有穷全国之力,对抗大辽的决心,而况于如今汉国已日益强盛。
汉虽有幽州,但燕山之险,多掌控于大辽手中,是以大辽铁骑可纵横南北,自如进出燕塞,军事作战,始终可凌塞而制之。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汉帝这样的君主所能容忍的。
陛下也言南朝有“大一统”之说,燕云诸州,虽割于儿皇帝之手,但汉帝又岂能坐视其握于大辽手中,而无北进复夺之心?
是故,臣以为,辽汉之间,必有一场生死较量。陛下不可不慎,更不可对南朝抱有任何幻想,大辽,确实该有所准备了!”
听耶律屋质这番言论,耶律璟脸上的醉意明显消散几分,目光变得明亮而锐利,略作沉吟,说道:“那就说说吧,面对汉国的威胁,大辽该如何应对?”
正史上,周世宗北伐,夺取瀛莫及三关,萧思温建议增兵收复,耶律璟的回应,说那本是汉地,失之不足惜,任取之。是以很多人都以此鄙视他,说他荒废军政,昏聩无能。
然而,认真剖析,就可以发现,燕云十六州,瀛莫之地,就是一个向南的突出部,植于大树主干的枝叶,周师欲夺,辽人也难守。
但是,如果柴荣没有病返,继续向北深入,去打幽州,夺回燕山诸州塞,你看耶律璟会不会坐视,任他攻略。
正史的后周,同等时期,虽然国力复苏,军事逐渐强大,南征西讨也取得了重大战果。但是,毕竟难以对占尽北方地利的辽国产生太大的威胁。
但如今的大汉,可是一个没有北汉牵制,并且即将完成统一历史使命的强大帝国,所带给辽国的压力,也是不可同日同量而语。这样的情况下,耶律璟又哪里能真正保持那份闲适与淡定,安安心心地睡觉、喝酒、打猎?
这种形势对比,大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