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今夏以来,始终担忧北汉来犯,寝食难安,你如果真说得两国和平,那可是大功一件,官家那边也不会吝惜赏赐的!”老太监居高临下,淡淡道。
“还仰赖大官提携,与小的以立功机会!”陈延寿当即说道。
“起来吧!”林延遇轻咳了声,挥挥手吩咐着:“先同我说说,你此次出使北汉的经过!”
“是!”陈延寿这才稍显艰难地起身,顾不得去揉发酸发疼的膝盖。
见其状,林延遇又指着榻边,说:“到榻边坐吧!”
“谢大官!”陈延寿满脸的谦卑之态,比当日在刘承祐面前,还要卑微。
在林延遇的眼神下,陈延寿不敢怠慢,赶忙将出使的情况,选择性添油加醋地叙来,并自得地吹嘘如何在强暴的汉皇帝面前,不堕君威,不辱国体,据理力争,以谈得和平,完成使命
滔滔不绝一番禀述,陈延寿说得是口干舌燥,但猛然惊觉,室内的气氛似乎冷了下来,反应过来,抬眼一看,正见着林延遇那老阉宦面无表情,目光冷淡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不继续说你的丰功伟绩了?”林延遇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于我,欺瞒于官家!”
“小的万万不敢呐!”权宦一发威,陈延寿有些绷不住了,赶忙道。
“哼!”冷哼一声,林延遇审量着他,哂笑道:“我朝虽僻处岭南,与中原交通断绝多年,但也不是完全闭目塞听。那北汉主少年即位,于国困民贫之间,尽伏元臣骄将,权掌天下。
而今帝业稳固,屡次兴兵伐,都是获其全胜。这样一位马上皇帝,岂是你这小小的南方宦臣所能应付?
你口中所述,有几分真,几分假,还能瞒得过我这双眼睛吗?”
面对林延遇越发冷冽的目光,陈延寿根本不敢与其直视,扑通一下,再度跪倒,避欺瞒之事而不谈,急声说:“北汉主确实答应两国互相通友好,不动干戈,只需要答应其条件!”
说着,陈延寿赶忙将自东京带回的国书取出,毕恭毕敬地呈上,而后忐忑地等着林延遇的回复。
见其表现,林延遇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但目光仍旧冷淡,接过国书,认真地阅读起来。
跪在那边,注意着老太监的表情,没有逐渐皱起,见其状,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延寿心中也越发担忧,忍不住解释道:“大官,虽然北汉的要求比较苛刻,但小的身在开封,实难强抗其意志,只能将国书带回,交由大官与官家决断!”
林延遇这边,慢慢地合上国书,却露出了笑容,打量着陈延寿,说出一句让他惊异的话:“不错!”
陈延寿直接愣住了:“此言何意?”
“我在夸你,这件差使办得不错!”林延遇盯着陈延寿,轻笑道。
“这,我,那”陈延寿有些受宠若惊,只觉林延遇是否老糊涂,脑子坏了。
林延遇老脸上很快便露出一抹阴刻之色,盯着他:“听着!我不管你此番北上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表现的,卑躬屈膝也好,不堕国威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但带回这封国书,就是大功!”
陈延寿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
“这些条件苛刻吗?”似乎知道他是疑惑什么,林延遇自信道:“告诉你,不苛刻!”
连国号都被勒令更改了,林延遇也不觉得有什么的,至于称臣纳贡,就更算不得什么了。反而,让这老阉疑惑的,是北汉何以这般轻易便同意讲和。
“我们合计合计,待官家回宫,如何回复此事!”林延遇对陈延寿说。
虽然脑子仍有些懵,陈延寿立刻说:“小的听大官的!”
见状,林延遇终于笑了:“知道我为什么推荐你去开封吗?就因为你听话,孝顺,也不乏机警。”
“我年纪也大了,近来身体也逐渐不爽!”说着,林延遇忍不住重咳了几声,边上的小太监赶忙上前递上蜜水,同时轻抚其背。
喝了几口蜜水,斥退内侍,林延遇看着陈延寿,感慨着:“在宫内,我能看得上眼的,也只有龚澄枢与你了,今后啊,这公里宫外,就需由你们打理,伺候官家了!”
“大官还当保重身体啊!”听其言,陈延寿先是一喜,而后迅速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一精致包装的盒子,说:“小的在开封,花费重金,购得这老参,据说有百年以上,特意拿来,给大官调理身子。”
“你有心了!”闻之,林延遇露出笑容。
日昳之后,南汉主刘晟回宫了,不过饱含着怒意,脸上的戾气让在番禺宫中骄狂惯了的宦官与宫婢都不敢侧目。刘晟此番出宫,是为巡看正在番禺城北为他修建的陵寝。
自大汉取荆湖之后,刘晟忧患不已,再加常年的饮酒寻欢,身体开始出问题。七月的时候,有流星见坠,命人占之,刘晟以其谶己,当夜宿醉,醒来之后便降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