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城之内,武德司衙,李少游再度坐堂,亲自整理着一些司务。
“恭喜寿公,荣晋国公高爵!”王景崇走进堂间,乐呵呵地向李少游贺喜道。
“同喜而已!”李少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说:“王公在衙多年,忠于职事,屡建功劳,而今得以扶正,可喜可贺啊!”
王景崇在下,微微一笑,与李少游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还多仰赖国公,举荐之恩!”
“你我虽有私怨,但本公以为,不可因私废公,满朝上下,能继为司使,掌管大局者,除王公之外,别无他人!”李少游满脸的风度。
“国公高义,令老夫汗颜啊!”王景崇很是感慨。
一张笑脸之下,王景崇还是有点疑窦的,好好的,李少游怎么会请辞,竟然还主动举荐自己接任。王景崇可不相信,李少游真那么大公无私,他可知道,此人年纪虽不大,却是心机颇深。
当然,王景崇自己也有所考虑,综合起河东传来的那些情报,他猜测,估计是李少游犯了忌,竟敢插手地方军政,引起了皇帝的忌惮,故示意他请退。至于举荐他王景崇,应当也是天子的授意......
“王公,这些是我亲自经手的一些司务,人员、差事、密令,我整理了一番,就交给你了!”李少游则指着堂案上的一叠文书,冲王景崇道:“河东之事,乃当前急务,需再向陛下奏呈,王公务必在意!”
“国公此后当乐得逍遥!”王景崇笑容更盛,拱手:“这繁务加深,老夫唯恐不能胜任啊!”
在李少游眼中,王景崇这笑容太过虚伪,淡淡道:“王公过谦了,陛下素来提倡,能者居之,王公便是那有能者啊!”
“此间衙堂,就交给你了!”李少游笑眯眯地:“陛下予我一月之假,又赐婚恩典,婚期已定,请柬我会命人送至府上,务必赏光啊!”
“哦?这又是一喜啊!国公放心,届时就是公务再忙,老夫也要上门讨杯酒吃!”
李少游迈着他那悠闲的步伐,离堂而去,走得洒脱,似无一点留恋之处。王景崇伫立堂中,笑容逐渐收敛,恢复了平日的阴冷,回身,看着衙堂案座。
慢慢地,步上去,坐下。堂座由纯铜打造,背刻苍鹰,古朴而厚重,不宽,但坐下之时,王景崇内心的满足,难以言表。抚摸着狗首把手,按着堂案,又拿起令筹把玩一番。
老脸之上,再度荡漾起笑容,并且逐渐放肆:“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景崇的心里,有种多年蛰伏、终熬出头的畅快感受。此人功利心尤重,早些年的时候,他想着节度一方,出将入相,总之,大丈夫要掌握权柄。
但被刘承祐安排在武德司之后,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特务头子的感觉。虽然武德司只是朝廷诸多司衙之一,名分不高,但权柄甚重,并直接向皇帝负责。
这些年,朝臣御史,屡有非议,乃至弹劾,但并不妨碍武德司的壮大,并且渐成体系。而王景崇,也甚是享受,这种监控天下,纠察百官,尤其是探听朝臣秘密,拿人把柄,操纵罪罚。虽然头上始终有皇帝的约束,但是,武德司的权柄却是日益加重。
王景崇在朝中,可谓声名狼藉,但是,到如今,已无人敢得罪他了。一直以来,最让他感到难受的,便是脖子之上,还骑着一个李少游,谋算过,终没有达成目的。
这使他苦恼了许久,但而今,意外之喜,从天而降,王景崇怎能不喜。
王景崇进入角色很快,当即传令,让衙内上下职事司吏,堂间议事。顺便,拿起一封李少游准备好的公文,阅读起来......
原本的寿阳公府,已换了牌匾。夜间,武德司京畿都知,带着几名同僚,登门求见,很小心,走偏门,并且确认无尾随者。这些人,都是被受李少游提拔者。
书房之内,李少游微微锁着眉头,盯着都知。
有点忐忑,其人没能忍住,问道:“国公,你为何要请退?”
“本公请辞,还要经你允许吗?”李少游淡淡地说道。
“属下不敢!”
“你已经不是我的属下了!”一句话打断他:“你此夜来访,很不适宜!”
“国公,属下们只是心中不解!”都知说道:“你为何要举荐王景崇。此人阴刻,跋扈,素与我等不善,今日衙司,国公恐怕想象不出,他是何等嚣张......”
京畿都知,原本是后赞,前番因为与国舅李业过往甚密,泄露机密,犯了忌讳,被李少游给处置了。其后,在武德司的第一次大整顿中,此人被李少游提拔到都知位置上。
武德司成立之初,层级机构比较简单,不过随着不断壮大,籍、狱、刑、兵等陆续增设细化。在向天下辐射的过程中,也根据道州,设置职官,以都知为首领,管辖手下的亲事、探事官,以及布开的密探、暗谍。而京畿都知,则自然而然地为众都之首,论权力,只在李、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