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天气渐寒,东京城内外的百姓都有意识地减少了外出的活动,汴河之上,也眼见着萧条起来。邺都战事消弭,随着朝廷平叛成功的消息传来,此前京城之中的紊乱立消,虽谈不上士民皆安,但局势总归向着稳定变化。
于东京乃至中原的百姓而言,虽然并不能确定这大汉朝能持续多久,但总能支撑些年头吧,从梁至唐晋,哪怕是最短的石晋,也有差不多十年的国祚......只要没有战争的摧残,过几年安稳日子,就算苦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天寒地冻,东京城南,难得地聚集着大量的百姓,嗡嗡声议论不断,一张嘴便是热汽涌动,给这寒冬带来些许温暖。
周边侍立着数营禁军,举着仪仗,排着整齐的队列,同时分人维持着秩序。杨邠等文武,俱盛装而来,锦缎貂裘,豪贵气质,与周遭粗布麻衣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已经得到的消息,大军今日到京,百姓们聚来,基本不是感受得胜之师归来的威武,他们对汉廷还没有那种自豪与归属感,大部分人,是为了等候从征的父兄子弟......
有的人翘首以待,不断张望;有的人默默祈祷;有的人面露忧虑,紧张不定......形形色色,显示着不同的心情。
以杨邠为首的文武,也站在冷硬的土地上,感受着凉意自脚下侵入身体。
杨邠表情严肃得有些过分,面部肌肉仿佛凝固在了一起,印堂之间透着阴沉的味道,仿佛遇到了什么十分忧虑的事。王章站在其侧,眼瞧着瘦了一圈,满脸苦意,鬓角增添了几丝灰白。另有苏禹珪、窦贞固、李涛等宰臣在列。
史弘肇与留京的几名禁军高级将领候在另外一边,文武之间泾渭分明。史弘肇没杨邠等人的耐性,站不住,走来走去的,不住地搓着手暗骂了一句这糟糕的天气。
“御驾昨日不就到陈桥了吗?这都正午了,怎么还没到?”史弘肇报怨道:“派人去看看!”
昨日御营便至陈桥,刘知远传谕,不必迎候。不过,作为立国过第一场大规模的平叛归来,怎么能没有所表示,杨邠等人还是自发地前来迎驾。自辰时起,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动静,手脚都僵了,还不见大军的影子,也难怪史弘肇焦急不耐。
“枢相,看样子一时半会,官家还到不了,再去歇歇吧。”苏禹珪有点受不了,凑过来,对与杨邠建议道。
他们这些高官大臣,当然不可能真就在冬日枯站两个时辰,中间都换着在边上的蓬寮中歇过几次了,甚至架起了火炉,煮着茶,仆役伺候着......
杨邠抬眼望了望天,难得地有太阳当空照,不过还冷,主要是风吹着难受。一张嘴,便是一口白汽:“天寒,列位若是难熬,可暂去歇息。”
而他自己,却没有再动弹的意思,微微垂下脑袋,考虑着事情。他这番姿态,其他人却不好去了,只能原地挪挪脚,抬手朝手心哈着气,什么朝臣风度、仪表体统,也懒得装了。
“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这个时候,史弘肇突然爆发了出来,朝周遭迎候的百姓呵斥道。
他是被嘈杂的环境给搞烦了,就是纯粹得想要发泄。他这一发怒,周围一圈,声音立时小了许多,史都帅的“威风”东京的百姓基本都有所耳闻。
“这个史弘肇,越发张狂了!”王章喉咙有痰,轻咳了一声。
杨邠闻言,也朝史弘肇那边望了眼,表情冷然,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的厌恶却十分明显。
又等了片刻的功夫,又禁军骑卒归来,高声通报,大军将至......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
鸾驾至时,一干文武齐齐行礼,声音整齐,一时间竟把周围的嘈杂声给盖下去了。
“免礼!”刘知远下得车驾,看着杨邠等臣,又扫了一圈,轻轻地斥道:“朕不是说过吗,诸卿各守其职,勿需迎接。怎么还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天气如此寒冷,还招来这么多百姓围观?”
闻言,杨邠恭谨地说:“陛下不辞劳苦,亲征叛逆而归,臣等坐守东京,实在惭愧,自当迎奉。至于这些百姓,都是自发前来迎候,臣等岂敢行扰民之举......”
刘承祐在旁边,瞥了杨邠一眼,这位枢相身上越发有威势了。大概察觉到了刘承祐的目光,杨邠斜了他一眼,却不敢与其久视。
对其说辞,刘知远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摆了摆手:“大军进城!”
归来禁军在各自将校的统领下,有秩序地进城,入驻各自原本的营房,在这个过程中,不时能听到周遭百姓欣喜的的声音,那是见到亲人的欢呼。当然,今日过后,同样有不少百姓家里会挂起白幡。平叛之中,总归是死了不少军士的......
“朕出征期间,朝中情况如何?”回宫之后,刘知远径往垂拱殿,只召见杨邠、王章等少数几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