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虞备用处管带梅观海进宫觐见开统皇帝。
似乎是在殿内等候的时间太久了,梅观海感觉这个地方总有一股阴森的力量。
此时外面是春天,但在这座大殿内,仿佛冬天还未散去,潮湿阴冷的味道很重,更像是座富丽堂皇的巨大坟墓。
终于,殿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声音如同这座宫殿一样,带着腐朽的气味!
梅观海第一次看到开统皇帝洪承畴的真面目,他满脸的皱纹,在左右侍者的搀扶下行步伛偻,只是那双眼睛偶尔流露出锋芒的神色,看上去犹如一头迟暮之年的雄师。
梅观海俯首大拜,高声呼道:“上虞备用处管带梅观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洪承畴绕到了一张巨大的书桌后坐下,二话没说,直接问道:“探到什么消息了?”
梅观海回道:“臣在平西王的封地暗访半年,察觉吴三桂自恃势重,益骄纵,纵使其部下“苛派夫役,勒索银米”,又广集宵小之徒,其节制州县,所除授文武官员,号称“西选”。”
“臣昨日回京见了平西王世子,当时他正在宴请几位重臣,有兵部尚书赵良栋、内阁大学士牛佺、振武将军孙克思......”
“臣以为,此父子二人,一内一外,反迹已现,皇上应早做谋划,以防万一!”
如果吴应熊在此,非得扒了梅观海的狗皮不可!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让这家伙来觐见,结果直接背后捅刀子了!当起了二五仔!
洪承畴行将就木,一席话听完,原本流露锋芒的眼神反而越发的黯淡了,就如同狂风之中的两点小火苗,极力地挣扎着,散发着最后的余辉。
创立大东国时,洪承畴为激烈收拢各将,大封四王八公为开国元勋,让他们全心全意的为大东国开疆拓土。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藩镇久握重兵,势成尾大,已非国家之利,洪承畴想要在临终前削了这些藩镇,为大东国后世铲除绊脚石!
梅观海淡淡一笑:“皇上无需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到达了靖南王左绪的军营之中,相信以靖南王的智慧和能力,会明白皇上的心思的,也可以在最坏情况下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危,毕竟靖南王是您最忠诚的下臣。”
大东国的四大藩王,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左光先,平南王祖泽润,定北王李率泰。
其中,靖南王左光先于十年前南征西班牙时战死,其子左绪承袭爵位。
左光先自崇祯朝就一直追随着洪承畴,曾参加过陕西剿寇,北上抗清,沈阳被破又跟着洪承畴降清,再到朝鲜,最后东渡......
可以说,左光先完全就是洪承畴的一条忠犬,他的家族也是。此左光先并非左光斗的弟弟,明末两个左光先,一文一武,文的忠,武的降
定北王李率泰,为人最为狡诈,凡是遇事,总是称病置身事外,二十年来,他已经称病三十于次了,其中五次报丧。
东国礼部连谥号都为他拟好了,可这家伙就是吊着一口气不死,事后再上书请罪,说是一时间没死掉,让大家担心了。
四王之中,平西王吴三桂与平南王祖泽润有亲戚关系,两家自始至终穿着一条裤子,也是洪承畴削藩的最大障碍。
“远东总督府呢,那个明国驸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洪承畴突然问。
梅观海心中一跳,回道:“情况有些不妙,最新情报,明国又增兵了远东了,而且来的大多是炮兵,还有众多火炮,远东总督似乎要搞些小动作.......”
洪承畴的脸色有些难看:“徐姓的小子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控制了墨西哥城,控制了我大东国南下的通道,如同一把利刃横在朕脖子上!”
“我需要时间!时间!”洪承畴的声音不仅仅有焦躁,更似乎有些紧张和充满了神经质一样。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自己都觉得日子所剩无几了,他急需要在死前完成所有计划,让大东国渡过难关。
一个新兴王朝,最难的是开国的前几十年,各种积弊和麻烦事不断,如果搞不好,就是短命王朝。
只有渡过了这几十年,才有延续数百年的机会。
“皇上,依卑职来看,远东总督府孱弱之师,不过跳梁小丑,螳臂当车,不值一笑耳,朝廷蛀虫才是最大的麻烦!”
洪承畴满意地点头笑笑,说道:“不错,你说的不错不过明廷增兵,也是对我大东天威的挑衅,如果不做回击,就此忍让,难保不会让那些杂毛笑话我大东,壮了徐家小儿的胆子!”
“皇上的意思是”
洪承畴安静了下来,他凝视着梅观海良久,他的眼神多少有些古怪,不过这种眼神也就是瞬间的事情,随即老皇帝深吸了口气:“让你退下吧。”
梅观海应了一声,迅速退下,他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阴冷之地。
洪承畴躺在卧榻上,看了看窗外天空灿烂的阳光,想起了在大明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