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与黄宗羲安静的喝着茶,静静的瞅着那个背着手观云海的年轻人,这人不是在装模作样,他是真的全身心的投入到思考中去了,偶尔有一缕轻云从云昭腰畔飘过,就像是给他系上了一条纱带,让他完美的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这世界美吗?”
云昭回过头冲着顾炎武与黄宗羲笑着道。
顾炎武拱手道:“山河美,人不美。”
云昭又把目光落在黄宗羲身上。
黄宗羲拱手道:“世界之美在人不在山河,人若美,虽荒蛮之地亦有雄宏之壮美,人若不美,即便是琼楼玉宇,也如鲍鱼之肆。”
云昭拍拍手道:“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是好是坏,都是我的祖宗留给我的,所以,我想要,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顾炎武皱眉道:“这个世界也有我祖宗一份。”
云昭赞叹道:“说的太好了,确实有你一份。”
顾炎武脸上的寒霜尽去,然后拱手道:“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不能免矣。
故先王弗为之禁。非为弗禁,且从而恤之。建国亲侯,胙土命氏,画井分田,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
县尊以为然否?”
云昭瞅了顾炎武一眼道:“看样子你对理学很不满啊,不过很好,我也不满。
你可以去山西赈灾了。”
顾炎武哑然失笑道:“在下并未投靠蓝田县,县尊何以以上位者发号施令?”
云昭没有回答顾炎武的问话直接道:“银钱一万六千两,粮食两万一千担,救活侯马,闻喜二县灾民,整备好这两县的沟渠,来年收获两季粮食,彻底解决这两县的饥馑之忧,就可以回来了。
从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现在就去蓝田县县衙领命去吧。”
顾炎武冷笑连连还要张口说话,云昭霍然转过身盯着顾炎武的眼睛道:“你想要接大任?
想要摇着折扇坐在中军大帐谈笑间让建奴灰飞烟灭?
还是想去扬州,南京的画舫之上与一些妓女被翻红浪?
侯马,闻喜两县乃是蝗灾重灾区,别处只损失了秋粮,唯有这两地损失了已经成熟的夏粮,秋粮自然见不到影子。
那里的百姓正嗷嗷待哺,易子而食的惨状近在眼前。
如果你连救济灾民之心都没有,觉得这项政务是在侮辱你这个大才子,那么,你现在就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蓝田县,此生休要出现在我十里之内,因为我闻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就会呕吐。”
顾炎武怒不可遏,指着云昭手指乱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昭又瞅着黄宗羲道:“先生想去哪里?临汾如何?哪里局面虽然稍微好一些,却是人口凋敝之地,同样的银钱,同样的粮食,先生能代云昭走一遭吗?”
黄宗羲拱手道:“敢不应命。”
说完话就拖着继续发抖的顾炎武向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瞅着云昭道:“我会带山西土产回来。”
云昭皱眉道:“哪里即便是有土产,也被蝗虫吃光了。”
黄宗羲大笑道:“阳极阴生,阴极阳生,苍天不会把人路阻绝,总会留下一丝活路,这就是遁去的一。”
云昭吧嗒一下嘴巴道:“随先生施展大才,云昭拭目以待,快去吧,快去吧,早去一日就能阻止一些悲惨的事情发生。”
黄宗羲奇怪的道:“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土产吗?”
云昭摇头道:“有没有土产都要救百姓。”
黄宗羲道:“如此,某家这就去了。”
云昭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黄宗羲与顾炎武走出了老远,顾炎武愤愤的甩开黄宗羲的手道:“竖子无礼!”
黄宗羲笑道:“你都说讨厌理学了,人家直奔事情的根本有什么不对?”
“他驾驭我们如驾驭牛马!”
“那又如何,人家手握大义,你若敢反抗,人家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某家何惧生死!”
“谁要你的命了,你想想,你若不去救援灾民,这个名声传扬出去,你顾炎武还有何脸面见人?
走吧,我是真的后悔跟你来件这个枭雄,一不小心就被人家当牛马用整整两年。
我才是应该发怒的那个人!”
顾炎武依旧愤怒的道:“即便是他不说,我也准备走一遭山西,我已经给江南诸位老友去了信函,他们正在筹集粮秣,不日就会运到山西,我就是不服气他干嘛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别人都是臭狗屎?
你听听他说的话不要我靠近他十里,难道我顾炎武身上散发的臭味能够顶风臭十里吗?”
黄宗羲不知道为何笑的前仰后合的,半晌才喘上气来,拍着顾炎武的肩膀道:“忠清贤弟,你若不去侯马,闻喜说不定真的会顶风臭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