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殿之外,唯一能吸引人目光的就是这口破锅。
锈迹斑斑的铁锅里冻着一块冰,破锅边上还有一只黑陶碗,硕大,肮脏,看样子有一阵子没人用过。
山风凛冽,铁锅下没有一丝灰烬,只有几根烧的半残的柴火胡乱散落在四周。
铁锅后边,便是一座相对完整的小殿,四角的飞檐上还有一些破损的飞檐兽,飞檐上的铃铛早就不知去向了。
半扇门倒在地上,寒风不停地往里面灌,另外一扇稍微完好的门无力地翕张,一只精瘦的黄狗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云昭母子,又谨慎的缩回头,小声呜咽一下,就再无声息。
云昭看了一下,锅里确实是清水结冰,里面没有一粒米,也就是这一刻,他对这位将要见到的好先生充满了好奇,母亲口中的厉害读书人,是如何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
“乱世啊,读书人不值钱!”
云娘咬着牙对儿子道。
云昭笑道:“我们给他一个糜子馍馍,他是不是就可以教我读书了?”
云娘冷笑一声道:“没那么容易,读书人有风骨,饿死也不会受嗟来之食!”
“外祖家里的读书人多吗?”
“多啊,你的四个舅舅,七个表兄全是读书人,你爹爹当年就是你外祖的门生,只可惜你爹爹考中秀才之后就不再读书了,被你外祖赶出门楣,娘回家三次都被你外祖给撵出来了,备好的礼品也被丢出来。
昭儿,你将来一定要好好读书,中一个状元给他们看看,替娘出了这口气!”
云昭回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明代科考难度,不再作声,就他在后世考了一个普通大学的本事,连清华,北大边都沾不上的成绩,估计没法子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
母亲的意愿自然是要支持的,于是,云昭重重的点了点头,意志非常的坚决。
“元寿先生可在?”云娘扬声呼唤道。
没人回应。
云娘拖着云昭靠近了破殿,再次喊道:“元寿先生可在,云秦氏携幼子云昭拜见。”
殿中传来一声狗吠。
云昭对母亲道:“会不会被冻死了,我们进去看看。”
云娘摇摇头道:“如果元寿先生因冻饿而死,他不会愿意让我们看见他的破落模样的。
我们回去,明日再来。”
云昭挣脱母亲的手,在母亲的呼唤声中钻进了大殿,不一会他的声音就从大殿里传来。
“娘,快来啊,元寿先生快要饿死了。”
云娘吃了一惊,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将留守在远处的管家云福召唤过来,这才走进大殿。
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大殿角落里的草堆上躺着一个人,云昭正蹲在那个人的身边瞅人家的脸。
云福脸色一变,匆匆的将云昭从那人身边拖过来低声道:“小心沾染了时疫。”
云娘闻言,立刻用袖子掩住云昭的口鼻,迅速退了出去。
时间过了良久,之云昭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留着三绺长须,身材高大,面目发青的中年汉子扶着门框,吃力的对云娘道:“你要请我当你家的西席?”
云娘连忙道:“家师国渊先生早就向小妇人推荐过先生,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中年汉子挤出一丝笑容道:“某家今日境遇,哪里有什么挑三拣四的条件。”
云娘大喜,连忙道:“这就请先生光临寒舍,屈就西席一职,四时八节的供奉不敢短少。”
元寿先生道:“走吧,这就履新,继续留在这玉山书院,某家有饿死之忧。
咦?你是云氏当家妇人,早就听闻你只有一个残疾儿子,莫非你要请我教他?
如果是这样就请回吧,恕某家无能为力。”
云昭在一边笑嘻嘻的道:“你才是傻子!”
元寿先生低头看看打扮的如同一只绿青蛙一样的云昭慢慢的道:“流言蜚语果然不可轻信!”
云娘笑道:“我儿以前懵懂,半月前突然开智,这一点要禀报先生得知。”
元寿先生仔细看看云昭的眼睛摇摇头道:“昔日楚庄王旧事重演罢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如今,这娃子真的勾起某家好为人师的念头了。”
云福搀扶着徐元寿从破殿中走出来,才走了几步,就见徐元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破殿叹息一声道:“老伙计,出来吧,我们有地方吃饱肚皮了。”
那只守在破殿门口的老黄狗慢慢靠近徐元寿,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他的手,又慢慢的转回破殿里去了。
徐元寿泪如雨下,哽咽着朝破殿施礼道:“狗兄,非是徐元寿意志不坚,实在是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之地了,山中多豺狼虎豹,坚守再无意义,你,你,你就跟我走吧!”
大殿中寂然无声,徐元寿跪倒在地,双手捶地嚎啕大哭,片刻功夫竟然又昏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