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被贾环这副德行气得直笑,实在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呸,你这臭小子,就这么点儿浓水儿,还偏喜欢四处招惹是非,看哪天你自己就把自己作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平儿远去的背影,极美好,看得他心里一片惆怅。
如此美好的女子怎么偏偏薄命?论才论貌、论人品论能力,她哪一点儿比王熙凤差了,怎么就落得个丫鬟的命,要在这个母夜叉手底下苦受折磨?
直到平儿的身影远去,再也看不见了,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心绪瞬间低落,怏怏低头而行。
贾环见他好好地就不说话了,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也不敢多问,只好也耷拉着脑袋默默跟在身后。
这两位庶出的小少爷,一前一后,蔫头耷尾地一路穿出东院儿的大门,再进了荣国府侧门,进了西院。他们两个还没走几步呢,迎面就走来一位丫鬟。这丫鬟一见着他们两人,顿时兴高采烈地叫道:“琮少爷,你终于来了,老太太那里都急得不得了了,一个劲儿追着找你呢,谢天谢地,你可是来了!”
贾琮一听忙就笑道:“我还怕老太太没歇息好,不敢来这么早呢,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起得这么早!”
那丫鬟听了便笑道:“老太太从来都起得早呢。再加今日想听琮少爷你说书,起得越发早了。莫说老太太,就是各位姑娘今日也是早早就都收拾好来了。都等着琮少爷你呢,还不快着些个……”
那丫鬟明眸皓齿,口齿便给,这一番话说来语速极快,却偏偏又清脆动听,一看便知道是老太太房里得意的丫鬟。
那丫鬟一面说着一面拉了贾琮就走,从始至终竟然都没看贾环一眼。
贾环登时觉得老大没意思,悄悄瞪了那丫鬟一眼,便拉着贾琮道:“琮哥儿,我才想起来有件要紧事儿呢,不如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子就去……”
贾琮惯会察言观色,只不过扫了贾环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只得点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忙,一会儿过来老太太屋里找我。”
贾环当即小声儿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贾琮心里老大过意不去,正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安慰他一番,可那丫鬟根本就没把贾环放在眼里,更不问他去是不去,一味只拉着贾琮就往前走,嘴里更是不住催促道:“琮少爷,咱们快着点儿走,小心一会子老太太真急了可要重重罚你呢。”
说不得,贾琮也只好跟着去了,顾不再理会贾环。
小贾环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呆呆望着贾琮被拖着远去的背影,狠狠向地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你这下作的小蹄子,势利眼儿,你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东西罢了,也敢瞧不起环爷我,等我总有一日作起来,咱们那个时候再好好算这笔账!”
骂过了,他又狠狠向地啐了几口,跺了跺脚跑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可巧这时候赵姨娘刚刚伺候贾政吃罢饭,才送他出去。一扭脸儿见自己儿子耷拉着个脑袋进了院子,忙两步就走出来,尖起嗓门儿骂道:“你这一大早是怎么了,就把个灌了铅的脑袋一低就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赵姨娘不问还好,这么一问登时勾起了贾环满腹的心酸委屈。只见他“哇”地一声就放声痛哭。一面哭一面把事情磕磕巴巴给母亲说了一遍。
赵姨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起脚来骂道:“什么个阿物!不过是几两银子买回来伺候人的下贱祸,就给咱们提鞋还不配呢,就她也敢这么着挑三拣四的?好不好卖到青楼里头去,叫她再敢瞧不起主子……”
骂完了,又伸出手指在贾琮脑门儿用力点了一下又骂道:“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种,你当时怎么不大耳刮子给我打她?你倒有脸给我回来哭?一点儿也没个主子的志气,倒叫个杂毛丫头给欺负了。我日日教你也教不会,你活该叫人瞧不起,你这一辈子都是叫人瞧不起的种!”
贾环本来正难受呢,没曾想被亲娘又这么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当下再也忍不住,一面大哭一面叫嚷道:“你就知道骂我,那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你说我没种,有种你去骂她去!别说是老太太屋里的,就那些个太太、奶奶房里的人你也不敢骂呢,还说我呢!”
这几句话登时就戳中了赵姨娘的肺管子,气得她登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就用力打了贾环几记耳光,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在这屋子里熬了多少年,还叫你说得越发不成体统了呢。老娘怕那些个下贱东西?你等着老娘这就起给你打一个瞧瞧?”
贾环也不理她,哭着就进屋子里去了。赵姨娘又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了半天,这才转身回去了。
不说贾环和他娘在院子里闹腾了半天,只说贾琮被那丫鬟拉扯着一路飞奔,直到了贾母的住处二人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两人早就累得呼呼大喘,贾琮累得满身是汗,不住口抱怨道:“姐姐,又不是救火,做甚么就这么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