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的时候没有人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战场中能感觉到的,大多只有温热的鲜血和刺鼻的烽烟。
此时的淮阳关就是如此,当金兵终于爬上了城头,两军也终是对撞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哪里烧着了,黑色的浓烟遮蔽着人的眼睛,烟雾里刀光烁烁,带着金铁交击的声音。
没人去想那刀剑是从哪砍来的,又是谁砍来,身处在其中的人能做的,也只有杀死要杀死自己的人罢了。
这种时候的人们就像是野兽一般,或者可以说根本毫无区别,哪边更加凶残和野蛮,哪边就能活下去。
因为在这种最直接的厮杀里,无关于任何的谋略和智计,有的,只是本能而已。
城头上,那个身穿红翎银甲的女将身处在厮杀最为激烈的地方,金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但她始终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块礁石一般,将迎面而来的浪潮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手中的长枪所过之处,血光四起,断刃横飞,鲜血溅在了她的手上、脸上、衣甲上,她却都恍若未觉似的,继续拼杀着。
又是一队金军爬上了城头,她手里的长枪也再一次举起。
翻涌的内气将她的衣袍卷动,头顶的红翎紧扯在肃瑟的寒风之中,她抬起了自己的眼睛,那双如画的眉目里,此时却只映着一片刀剑如林。
“嗬啊!”她低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也随之刺出。
枪动的时候,如同盘龙出海,带起贯风一阵,枪落下的时候,好似飞光过隙,直接穿过了三个金兵的胸口,留下了一条血路。
粘稠的鲜血顺着枪杆流到了女将的手里,但女将只是冷着脸将长枪抽了出来,然后随手扫飞了三个金人的尸体,继续杀向了身前的金军。
喊杀声响彻着整个淮阳关,谁也记不清那天到底杀了多久,只知道等到金军退去的时候,已经是日近黄昏。
金霞遍布着天空,可这霞光之下,却是浮尸遍野。
淮阳关的城头上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苏红络站在城墙边,身上的银甲早已染红,头冠上的红翎也断了一只。
她的肩膀上中了一支箭,箭杆被她随手掰断了,只有箭头还留在那血肉里。
她静静地站在那,直到看着金军完全退去,才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两旁,天策府的将士们有的靠坐在地上,有的傻傻地站着,有的伫着长枪,但无一不是疲惫地喘着粗气。
这时,一个坐在地上的士兵抬起了头来。
他看向了苏红络,犹豫了一下,神色黯淡地出声问道。
“将军,这仗,我们能赢吗?”
苏红络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抬起眼睛看向了金军离去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能赢。”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慷慨陈词,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她却说得毫不犹豫,没有半点迟疑,就好像是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一样。
四下的士兵们皆是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有一个士兵笑了一下,把头靠在了城墙上,看着天边的金霞说道。
“将军,我信你。”
接着,三三两两的,城墙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笑得没有多少力气,却都笑得很快意。
城墙的另一边,苏长武提着自己染血的长剑走来,听到了城上的话音和笑声,他站了一会儿,也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他知道,他这小妹就是如此,总能轻易的让别人相信原本难以相信的事情。
或者说,她就是这样过分的自信,以至于让别人也忍不住地想要相信她。
金军营帐里,金军的统帅阿不罕莫站在一座高台上,负手望着远处的淮阳关,微微地收紧了自己的眼睛。
唐人固守的能力确实远超他的想象,但是很显然,唐军已经开始疲乏了。
腹背受敌、粮草枯竭、连日交战,这些的条件加在一次,已经让唐军没有了再坚守下去的可能。
最多再攻关三次,阿不罕莫就有绝对的把握攻破淮阳关,届时,南下之路将再无阻碍,攻入唐人的朝堂也将指日可待。
三次,最多再攻三次。
心中默念了一句,阿不罕莫转身走下了高台。
不过事实上,他可不准备让唐军撑到第三次,因为他不想等那么久。
他的打算,是下一次就直接攻破淮阳关。不凭别的,就凭唐军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
阿不罕莫听过一句唐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也准备这么做。
可阿不罕莫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支他意料之外的人马,此时已经聚集在了淮阳关外。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陆续有一部分江湖人已经抵达了淮阳关附近。
这其中包括了以武当为首的